第138章 叶尖上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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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小满跟着爸妈去海边捡贝壳。退潮后的沙滩上,到处是闪着光的碎片:有扇形的、螺旋形的、月牙形的,每一片都带着海的咸涩。小满蹲在前面,专挑那些边缘圆润的,说要串成项链送给妈妈;爸爸在后面,捡着那些带花纹的,说要给椰苗做标记;妈妈提着竹篮,把他们的“战利品”一一收好。
“阿满,你看!”妈妈突然指着远处。
海平线上,夕阳正慢慢沉下去,把整片海染成了橘红色。浪头卷着金光扑向沙滩,像谁把星星揉碎了撒进去。椰树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在沙滩上画出弯弯曲曲的线,像谁用金线绣了幅画。
小满张开双臂,迎着海风跑起来。椰叶在她脚边沙沙响,像是在给她加油;海鸟在她头顶盘旋,尾羽闪着蓝紫色的光,像是在给她指路。她跑着跑着,忽然停住了——
在沙滩的尽头,那棵最高的椰树下,不知何时多了圈浅浅的痕迹。像是有人用树枝画的,又像是被海浪漫上来的沙,围成了个小小的圈。圈里面,躺着颗青中透黄的椰果,壳上沾着晨露,还带着阳光的温度。
“阿爸!”她转身朝爸爸跑去,“你看!”
爸爸放下手里的贝壳,笑着走过来。“许是风给咱们送的礼物。”他蹲下来,用树枝轻轻拨了拨椰果,“等它熟了,咱们煮最甜的椰丝羹,给春天留一碗,给夏天留一碗,给秋天……”
“给秋天留一碗!”小满抢着说。
妈妈提着竹篮走过来,把捡到的贝壳倒在沙滩上。“那就给每个季节都留一碗。”她蹲下来,和小满一起把椰果放进竹篮,“等冬天来了,咱们围在火炉边煮,看雪花落在椰丝上,像撒了把糖。”
夕阳完全沉下去了,海面泛起粼粼的波光。小满坐在沙滩上,抱着竹篮,看爸爸和妈妈在捡贝壳。风裹着咸湿的潮气吹过来,混着椰丝的甜香,还有远处飘来的、若有若无的桂花香——是妈妈早上放在窗台的干桂花,此刻正随着风,慢慢飘向院子里的椰苗。
她忽然明白,季节从来不是突然来的。
春天是椰苗抽芽时“咔”的轻响,夏天是椰果坠地时“咚”的回响,秋天是海风裹着桂花香的轻吟,冬天是火炉边煮椰丝的咕嘟声。它们都藏在每一次“今天”里,藏在妈妈的椰丝羹里,藏在爸爸的渔网里,藏在椰苗的新叶里,藏在她们一起走过的每一步里。
而此刻,小满摸着枕头下的贝壳,听着爸妈的笑声,闻着空气里的甜香,忽然觉得——
下一个季节的甜,其实早就藏在今天的阳光里了。
藏在椰苗的新叶里,藏在晒干的椰丝里,藏在爸爸修补渔网的线头里,藏在妈妈放在窗台的干桂花里。
它正悄悄攒着,等某个更蓝的海,更高的椰树,系着椰丝围巾的女孩,举着椰壳碗,等她的家人端来刚煮的、甜得能抿掉舌头的——
属于秋天的甜。
清晨的风裹着桂花香撞进院子时,小满正踮脚够晾衣绳上的椰丝。那串椰丝被晒得金黄金黄,在风里晃成一片流动的蜜。她刚揪下一把,就见妈妈提着竹篮从厨房出来,篮底垫着新鲜的芭蕉叶,叶子上堆着新摘的桂花,碎金似的撒了满篮。
“阿满,”妈妈把篮子往石桌上一放,“今儿个煮桂花椰丝羹。”
小满欢呼一声,转身去搬竹凳。竹凳腿儿磕在青石板上,“咚”的一声,惊飞了停在椰树梢的花斑海鸟。那只鸟扑棱棱飞向海面,尾羽扫落几片椰叶,其中一片打着旋儿落进妈妈的竹篮,恰好盖在朵桂花上。
“瞧你,”妈妈笑着拾起椰叶,“又给桂花戴绿帽子。”
爸爸从渔船泊位回来,裤脚沾着海水的咸涩。他手里攥着截新麻绳,说是刚从码头老张头那儿讨的,“给椰苗再加固一圈,秋台风要来了。”他把麻绳往椰树根一绕,抬头望了望天,“今年的云薄,风里带着桂花香,许是秋姑娘提前来探路了。”
小满蹲在旁边看爸爸系麻绳。他的手指粗粝,却把绳结系得又紧又漂亮,像朵歪歪扭扭的花。“阿爸,”她指着椰树顶,“你看那片新叶,是不是比夏天的更绿?”
爸爸顺着她的手指望去。最顶端的新叶泛着油亮的光,叶脉里流淌着琥珀色的光,像被秋阳吻过。“是该更绿些。”他说,“等你妈妈的桂花羹煮好了,给它也喂两勺甜。”
灶膛里的火苗舔着砂锅底,桂花的甜香混着椰丝的浓香,在厨房漫成一团暖雾。妈妈往锅里撒了把冰糖,糖粒刚化开,小满就捧着椰壳碗凑过来。“先给我盛一碗!”她踮着脚喊,发梢沾着桂花瓣,像缀了串碎金。
“急什么?”妈妈用木勺搅了搅,“等它滚出三个泡儿。”
小满趴在石桌上,盯着锅里的汤。气泡一个接一个冒上来,“啵”的一声破了,像谁在敲小鼓。她的目光落在汤里——金黄的椰丝浮成一片海,桂花沉在碗底,像撒了把星星。
“阿满,”爸爸突然说,“你记不记得春天煮酒酿圆子?”
小满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记得!那时候椰苗才到我膝盖,你蹲在旁边系麻绳,妈妈说‘春天在叶尖儿长’。”
“夏天呢?”妈妈舀起一勺羹吹了吹,“你被海鸟砸破了鼻子,爸爸爬椰树摘果给你补。”
小满笑出了声:“还有张奶奶送的椰丝,晒得比太阳还暖!”
“秋天呀,”爸爸用勺子敲了敲碗沿,“要记咱们今天煮的桂花椰丝羹。等冬天来了,围在火炉边喝,能暖到脚底板。”
小满捧着碗,抿了一口。甜意从舌尖漫到喉咙,像把整个秋天的阳光都含在了嘴里。她望着院角的椰树——它比夏天又高了半尺,新叶在风里沙沙响,叶尖挂着颗露珠,折射出秋阳的金芒。
“阿爸,”她突然指着远处,“你看那片云!”
海平线上,几缕白云被秋风吹得散了,露出更深的海蓝。浪头卷着金光扑向沙滩,像谁把星星揉碎了撒进去。椰树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在沙滩上画出弯弯曲曲的线,像谁用金线绣了幅画。
“那是秋天的信。”妈妈说。
“给谁的信?”小满问。
“给我们。”爸爸摸了摸她的头,“给每一个认真过今天的人。”
风裹着桂花香钻进窗户,落在小满的椰壳碗上。她望着爸妈在厨房忙碌的身影,望着椰树梢摇晃的新叶,忽然明白——
秋天的甜,不在某一片落叶里,不在某一朵桂花上,不在某一碗热汤中。它在椰苗抽芽时“咔”的轻响里,在麻绳勒进树皮时浅浅的痕里,在爸爸修补渔网的线头里,在妈妈放在窗台的干桂花里。它在每一次“今天”里生长,在每一声“明天”里沉淀,像妈妈织的围巾,越织越厚,越织越暖。
暮色漫进院子时,小满抱着空碗坐在石凳上。椰树上的椰丝帽还在晃,风穿过叶隙,带来若有若无的甜——是远处的菊花开了,是晒在竹匾的椰丝香了,是妈妈煮的桂花椰丝羹余温还在。
她摸了摸枕头下的贝壳,那行“阿满的夏天”刻痕在月光下泛着温柔的光。明天,等太阳升起时,她会和爸妈去海边捡更多贝壳,给椰苗系更结实的麻绳,把秋天的甜,悄悄攒进每一个“今天”里。
而链的尽头,有片更蓝的海,有棵更高的椰树,有个系着椰丝围巾的女孩,正举着椰壳碗,等她的家人端来刚煮的、甜得能抿掉舌头的——
属于秋天的甜。
属于每一个认真活在今天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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