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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真万确!末将亲见!蜀军为避暑热,营帐多扎于密林之中,木栅相连,辎重粮草亦堆积于林间空地!”校尉语气斩钉截铁。
帐内诸将闻言,神色各异,朱然眼中精光一闪,潘璋握紧了刀柄。我深吸一口气,江南湿热的风似乎也带上了硫磺的气息。数月压抑的沉默,终于等来了这致命的一线天光。时机,成熟了!
“好!”我霍然起身,声音响彻大帐,“传令三军!各营速备引火之物——茅草、硝石、硫磺、膏油,多多益善!精选死士,每人负草一束,待命出击!”
命令如疾风般传遍各营。沉寂已久的吴军大营,骤然被一种无声而狂热的躁动所笼罩。士兵们沉默地准备着引火之物,磨砺着刀锋,空气中弥漫着油脂与硫磺的刺鼻气味,还有一丝令人心悸的亢奋。我步出大帐,立于高台。西望蜀军连绵营寨,隐于暮色渐合的群山密林之中,如同沉睡的巨兽。晚风掠过山岭,卷起枯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大都督,”朱然不知何时已披挂整齐,立在我身侧,他的声音低沉而紧绷,“万事俱备,只待东风。”这位昔日对我颇多质疑的宿将,此刻眼中只剩下对胜利的渴望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我微微颔首,目光投向遥远的东方天际,那里星辰尚未显现,一片深邃的墨蓝。“东风……会来的。”我的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仿佛在安抚那颗在胸腔内剧烈搏动的心脏。
子夜,死寂笼罩大地。风,起了!初始是低沉的呜咽,掠过营寨的旗帜,继而呼啸声由远及近,越来越猛,越来越急!山林在狂风中疯狂摇曳,发出骇人的咆哮!是东风!强劲的、带着海上湿气的东风!
时机已至!
我猛地抽出佩剑,剑锋在帐内烛火映照下划出一道凄厉的寒芒,直指西方那一片沉入黑暗的山林:“传令——火攻!全军突击!”
“杀!”早已按捺多时的吴军将士,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轰然爆发!震天的怒吼撕裂了夜的寂静。数千背负茅草硫磺的死士,如同决堤的洪流,在狂风的助力下,以惊人的速度扑向蜀军密林深处的营寨!他们矫健的身影在昏暗的夜色和摇曳的树影中穿梭,如同鬼魅。
紧接着,一团、两团……无数团赤红的火焰,在漆黑的林莽深处猛地蹿起!风助火势,火借风威!那火焰初时如毒蛇吐信,转瞬间便连成一片,化作咆哮翻腾的赤色狂潮!火浪以摧枯拉朽之势,沿着蜀军相连的木栅营帐,沿着堆积如山的粮草辎重,疯狂蔓延、吞噬!干燥的林木在烈焰中发出爆裂的巨响,如同垂死的哀嚎。火光冲天而起,将半边天幕染成一片刺目的、流动的血红!浓烟滚滚,遮星蔽月,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焦糊和木头燃烧的恶臭。
“破敌就在今日!随我杀!”潘璋、韩当、周泰等老将,此刻再无半分犹豫,眼珠被火光映得赤红,如同挣脱锁链的猛虎,声嘶力竭地怒吼着,率领本部精兵,如同无数支离弦的利箭,射向已陷入炼狱火海的蜀军营寨!
“杀啊——!”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战鼓声、火焰的爆裂声、树木的倒塌声、垂死的惨叫声……无数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首来自地狱的交响!吴军将士踏着滚烫的余烬,挥舞着雪亮的刀枪,冲入浓烟烈火之中,追杀着魂飞魄散、溃不成军的蜀兵。火光照亮了每一张因杀戮而扭曲的脸,也照亮了脚下流淌的、渐渐汇聚成溪的暗红色液体。
我勒马立于高处,寒风卷着灼热的气浪和灰烬扑打在脸上。眼前,是焚尽一切的烈火地狱,是蜀汉七十万大军灰飞烟灭的绝望画卷。炽烈的光焰在瞳孔深处疯狂跳跃、燃烧,几乎要将眼球灼穿。那冲天的火光,映红了西陵的千山万壑,也第一次如此清晰而灼热地,照亮了“陆逊”这两个字。
然而,在那片焚尽一切的辉煌火光映照下,一丝冰冷的预感却悄然爬上心头。这焚天之功,会带来什么?我握紧了缰绳,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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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陵烈焰焚尽蜀汉锋芒,江东转危为安。凯旋之日,建业城万人空巷,欢呼之声如海潮汹涌,几乎要将城门楼掀翻。孙权亲率文武百官出宫相迎,仪仗煊赫,鼓乐喧天。我卸去染满烟尘的甲胄,换上一身崭新朝服,趋步上前,在万众瞩目之下,深深跪伏于御道中央冰冷的石板之上。
“臣陆逊,赖陛下洪福,将士用命,幸不辱使命!”声音在喧嚣中竭力保持平稳,却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疲惫。数月殚精竭虑,一朝功成,身心俱疲,唯余劫后余生的虚脱。
“伯言!”孙权的声音洪亮而饱含激动,他快步上前,那双曾赋予我节钺的、沉稳有力的手,此刻异常灼热,紧紧抓住我的双臂,将我用力搀扶起来。他的力道极大,带着不容抗拒的亲昵。他目光灼灼,上下打量着我,朗声大笑:“孤之周郎,亦不及卿今日之功!此一战,卿挽狂澜于既倒,保我江东社稷!功在千秋!”
群臣附和之声如潮水般涌来,“大都督神武!”“社稷之臣!”赞誉铺天盖地。孙权更是当场下诏,加封我为辅国将军,领荆州牧,爵江陵侯!恩宠之隆,一时无两。
就在他俯身,几乎与我面面相对的刹那,那充满喜悦与赞赏的笑容之下,我清晰地捕捉到一丝异样。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深处,在跳跃的庆贺火焰映衬下,极快地掠过一抹难以言喻的情绪——那不是纯粹的喜悦,更像是一点猝然惊醒的忌惮,一丝被强光刺痛本能的阴翳,如同深潭之下潜藏的冰冷暗流,虽一闪即逝,却足以冻结骨髓。功高震主……这四个沉重的字眼,如同鬼魅的低语,毫无征兆地在我心头炸响。他扶在我臂膀上的手,那灼热的温度,此刻竟变得有些刺骨。
我面上依旧维持着恭谨与感激,顺势起身,垂首谢恩:“陛下天威,臣何功之有?皆将士浴血,陛下洪福。”声音平稳,后背却瞬间被一层冷汗浸透。那冰冷的预感,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无比清晰地得到了印证。
自那日后,我愈发谨小慎微。府邸大门常闭,谢绝不必要的宴饮交游。朝堂之上,非问不答,言必称颂陛下圣明。纵有军国要务,亦必先请旨而后行,绝不自专。昔日夷陵战场上挥斥方遒的决断,被一层层厚重的谦卑与谨慎包裹起来。
岁月不居。嘉禾五年,魏国大司马曹休统兵十万,悍然南侵,兵锋直指皖城。警报再传建业,朝野震动。孙权召集群臣,目光扫过一张张或凝重或忧虑的脸,最终,依旧落在我身上。那目光复杂依旧,信任中掺杂着权衡,倚重里裹挟着不易察觉的审视。
“江陵侯,”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又有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魏贼来势汹汹,非卿不能当之。孤命卿为大都督,假黄钺,总督诸军,迎击曹休!”
“臣,领旨!”我再次拜伏于地。没有推辞,亦无夷陵受命时的热血激荡。心中唯有一片沉静,甚至带着几分宿命般的了然。我明白,这不仅是御敌于国门之外,更是陛下对我这柄过于锋利的“吴钩”,一次新的、带着试探的淬炼。
石亭之战,我再次布下天罗地网。利用曹休骄横轻进,诱其深入险地,断其归路,围而歼之。吴军大获全胜,斩俘魏军万余,缴获军资器械堆积如山。曹休败走,不久羞愤病死。捷报传回,江东又是一片欢腾。
然而,此次凯旋,建业的迎接虽依旧隆重,孙权脸上的笑容却仿佛蒙上了一层精心描绘的釉彩,真挚之下透着一丝疏离。他依旧嘉奖,依旧封赏,但那份源自夷陵大胜后的、几乎要将我吞噬的灼热亲昵,已悄然褪去。君臣之间,仿佛隔开了一层无形的、冰冷的琉璃。功勋簿上每添一笔,那琉璃便增厚一分。
我依旧沉默,依旧恭敬。将更多的精力投入荆州的治理,兴修水利,劝课农桑,边境安宁。远离建业的漩涡中心,或许能让那高悬于顶的无形利刃,钝化些许锋芒?我常在荆州城头远眺,看江水东流,看云卷云舒,试图在繁琐的政务与边境的宁静中,寻得片刻喘息。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赤乌年间,江东的天穹,渐渐被立嗣之争的阴霾所笼罩。太子孙和与鲁王孙霸,两派势力如同两条暗河,在建业的宫墙之下汹涌激荡,相互倾轧,将整个朝堂搅得乌烟瘴气。刀光剑影藏匿于奏章弹劾之后,血腥杀机隐伏在宴饮笑谈之间。我坐镇荆州,远离风暴中心,却无法真正置身事外。太子的使者,鲁王的说客,以各种名目,或明或暗,不断叩响我府邸的大门。他们带来诱人的许诺,也携着冰冷的威胁。
我闭门谢客,上表陈词,力谏陛下当早定名分,止息宫闱之争,言辞恳切,忧心忡忡。然我的奏疏如同石沉大海,溅不起半点涟漪。朝堂上的攻讦却如影随形。那些依附于鲁王孙霸的宵小之辈,揣摩上意,嗅到了孙权对我这“旧日重臣”日益滋长的猜忌,竟将矛头一次次指向荆州。
流言如同毒藤,在建业疯长,又悄然蔓延至荆州城下。或有密告我“私蓄甲兵,图谋不轨”;或有弹劾我“广结门生故吏,其心难测”;更有甚者,竟重提夷陵旧事,含沙射影,暗示我当年能破刘备七十万大军,焉知他日不能……这些无稽之谈,字字诛心,如同淬毒的匕首,一次次隔空刺来。
陛下虽未立刻降罪,然每一次使者持诏书而来,无论内容为何,那宣读诏书的内侍眼中深藏的审视,那诏书末尾玺印沉重的朱红,都像冰冷的枷锁,一层层加诸于身。我如履薄冰,心力交瘁。昔日夷陵战场上指挥若定的清明头脑,如今被这无休止的猜忌与暗箭搅得日夜难安。案牍劳形,忧思郁结,竟至沉疴渐起。
病,来得迅猛而沉重。起初只是风寒咳嗽,继而胸中气闷如堵,夜不能寐,汤药罔效,竟至缠绵病榻。赤乌八年,冬,格外寒冷。建业吴宫的使者又至,例行“探问”之余,话语间带着难以言喻的敲打意味。我强撑病体,恭敬应对,送走使者后,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喉头腥甜,猛地咳出一口暗红的血,溅落在冰冷的砖地上,刺目惊心。
侍从惊呼着将我扶回病榻。帐幔低垂,隔绝了窗外凛冽的寒风,室内药香与炭火的气息沉闷地交织。意识在昏沉与剧痛的撕扯中浮沉。恍惚间,帐顶的承尘仿佛扭曲、燃烧起来,化作一片无边无际、跳跃升腾的赤红!
是火!是夷陵的冲天大火!
那焚尽一切的烈焰,比当年更加狂暴,更加灼目!灼热的狂风卷着灰烬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熊熊火光中,我仿佛又看见蜀军营寨在火海中坍塌、扭曲,听见那震耳欲聋的喊杀与垂死的哀嚎。我纵马立于高坡,指挥若定,胸中激荡着力挽狂澜的豪情与掌控生死的冷酷。
然而,这一次,那吞噬一切的烈焰并未止步于敌营。它狞笑着,翻卷着,如同挣脱了束缚的远古凶兽,贪婪地舔舐过吴军胜利的旌旗,吞噬着猇亭的山石草木,以不可阻挡之势,向着东方,向着江东腹地,向着建业巍峨的宫城,席卷而去!火焰所过之处,繁华的城镇化为焦土,肥沃的田野成为赤地,宫阙楼台在火海中发出绝望的呻吟、崩塌……
“不……停下!”我失声惊呼,挣扎着想要坐起,想要阻止这蔓延的毁灭。然而身体却像被无形的巨石死死压住,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象征着我一生功业与荣耀的赤色狂焰,此刻正疯狂地焚烧着脚下这片我为之耗尽心血、誓死扞卫的土地!那是我江东的根基!是我陆伯言立身之本!
“咳咳……咳咳咳……”剧烈的咳嗽撕扯着胸膛,再次将我拉回冰冷的现实。帐幔依旧低垂,炭盆发出微弱的噼啪声,药碗搁在案头,散发着苦涩的气息。没有火焰,只有窗外呼啸而过的寒风,如同无数怨魂在呜咽。
我颓然倒回枕上,浑身冷汗淋漓,喘息不止。侍从惊慌地捧上温水。我无力地挥手,目光空洞地望着帐顶那一片沉寂的黑暗。方才的幻象如此真实,那灼烧灵魂的痛楚依旧残留。
功业?根基?
夷陵那把焚尽敌营的大火,在照亮我陆逊之名的同时,是否也早已悄然点燃了焚毁我自身、乃至动摇江东国本的引线?火光映天,功高震主,自古皆然。晚年的立嗣漩涡,不过是让那深埋的祸根,在猜忌的浇灌下,开出了致命的恶之花。
我缓缓闭上眼,冰凉的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没入鬓角灰白的发丝中。病榻之外,江东的寒风,正一阵紧似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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