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抵达新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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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涡扇引擎发出低沉而有力的咆哮，如同远古巨兽的肺部在深沉地呼吸。机身轻微地颤抖着，这股颤动透过机舱坚实的结构，传递到每一个紧绷的神经末梢。舷窗外，夜色如同一块浓稠得化不开的墨玉，深邃而无垠。偶有几点稀疏的星光顽强地刺破这无尽的黑暗，却更衬得高空之上那份遥远与冰冷。

机舱内部，在应急灯惨白而柔和的光晕下，坐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空气中弥漫着皮革、金属、汗水以及少许机油混杂在一起的特殊气味，压抑而又肃穆。这是一支远征部队，他们承载着西山据点的希望，朝着千公里之外的未知征途进发。

机舱的两侧，人员泾渭分明。

一侧是李长空司令员麾下的王牌部队——113旅特战营的精锐老兵。他们大多身形精悍，目光锐利，脸上布满了饱经风霜的沉稳与历练。每个人都穿着一丝不苟的军绿色作战服，背靠背地坐着，身体与座位仿佛融为一体，如同根深蒂固的松柏般纹丝不动。

他们的步枪和手枪被小心地横放在腿上，手肘轻柔地抵在武器上，仿佛随时能将其握在手中。少数几名老兵，则正借着昏暗的光线，不声不响地擦拭着枪械，子弹在他们指尖跳跃，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他们的神情专注而内敛，即使在这相对密闭的环境中，也散发着一股久经沙场，内蕴千钧的肃杀气息。他们低声交谈着，语气中带着几分老兵特有的幽默，偶尔爆发出的低沉笑声，也很快被厚重的机舱噪音所吞噬。他们对即将到来的战斗习以为常，仿佛只是进行一次例行训练。

而另一侧，则是来自新兵营的幸存者们。他们虽然也穿着统一的军装，但明显有些不合身，许多人仍然带着初次穿上这身衣服的不适与拘谨。

与那些沉稳如山的特战队员不同，新兵们几乎是各自抱着自己的背包，将身子紧紧地蜷缩在座位上。他们的目光在机舱内四处游荡，眼神中充满了紧张与不安。有人时不时地低头看一眼手中的枪，手指在扳机护圈上神经质地摩挲着，仿佛那冰冷的钢铁是某种救命的符咒。有些新兵面色苍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嘴唇紧抿，呼吸急促而粗重。

他们偶尔也会低声交谈，但那窃窃私语中，更多的是对未知的恐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这群昔日的“牛马”，在经历过据点内短暂的安全和食物保障后，此刻又被推向了新的深渊。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远征”，是第一次远离据点的“庇护”，去往一个被丧尸和敌人肆虐的未知之地。他们试图让自己显得镇定，但那频繁抖动的腿，和不断攥紧又松开的手掌，却出卖了他们此刻内心深处那如同狂澜般涌动的紧张与不安。

陈默、沐璇和卢远大叔，虽然身份被归入了特战一营一连，但此刻，他们的座位依然紧挨着，处于老兵和新兵的分界线附近。陈默的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他闭着眼睛，感受着机舱内那细微的颤动和引擎的轰鸣，试图让自己在这单调而重复的节奏中放松下来。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新兵营那边弥漫着的压抑与不安，那种集体性的紧张如同看不见的潮水，甚至连他们这边都隐约感受到了。他知道，在未知的战场降临之前，如果这些新兵始终处于这种高度紧张的精神状态，那弦绷得紧了是很容易崩断的。一旦心理防线崩溃，那对士气，乃至整个部队的作战效率都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他睁开眼，目光扫过新兵们的脸庞，看到他们强自镇定的表象下隐藏的脆弱。他甚至想开口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来缓解这种紧张的气氛，但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他毕竟是一个程序员，指挥过几人的小团队，但面对上百人的新兵营，以及经验丰富的孙德胜连长，他知道自己在这个问题上没有经验，更不是最合适的人选。

就在这时，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如同定海神针一般，从机舱前方缓缓走来。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刻意去吸引任何人的注意，只是迈着沉稳而有力的步伐，在机舱中央通道来回走了两趟。他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睛，不动声色地扫过机舱内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士兵的脸庞。当他走到新兵营那边，感受到那份凝滞的紧张气息时，他嘴角微微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他就是113旅特战一营一连连长，孙德胜。

孙德胜最终在陈默他们前方的通道处停下了脚步。他没有直接开口训话，也没有任何严厉的表情。他只是轻轻地拍了拍手掌，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特有的、足以穿透任何嘈杂的命令感。

“好了，同志们，都把手头的动作停一停，把眼睛放到我这儿来。”孙德胜的声音并不洪亮，却能轻易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并在这狭小的机舱空间里，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新兵们立刻收敛了脸上的紧张与不安，纷纷抬头看向他，眼神中充满了好奇和一丝敬畏。就连那些老兵们，也停止了手头的动作，将目光投向了这位他们素来敬重的连长。

“我知道，很多人，尤其是我们新兵营的同志们，第一次乘坐飞机执行任务，心里头多少有点……打鼓，对不对？”孙德胜的语气突然变得异常的柔和与亲切，甚至带着一丝调侃的意味。他的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那笑容中没有丝毫的嘲讽，只有一种长者对晚辈的包容与理解，以及一丝深藏不露的睿智。

新兵们听到这番话，不少人都忍不住低下了头，有些羞涩地挠了挠头，脸颊泛红。孙连长的话，准确无误地戳中了他们心中此刻最真实的感受。

“没关系，紧张是正常的！”孙德胜仿佛看穿了他们的心思，他的声音忽然拔高了几分，带着一种让人感到力量和安定的穿透力，“说实话，老子我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比你们还不如呢！不瞒你们说，那时候啊，老子腿肚子都转筋了，差点没尿裤子！”

此言一出，原本凝滞的机舱内，瞬间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低声哄笑。新兵们被孙连长这番“自揭老底”的话彻底逗乐了，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位平时威严如山的孙连长，竟然会主动在他们面前“认怂”，而且还说得如此……滑稽。

笑声像是一种病毒，迅速在新兵营中蔓延开来，许多人绷紧的神经在这一刻得到了极大的放松，脸上紧绷的肌肉也放松下来，甚至有人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就连特战营的老兵们，也面带微笑，眼神中带着对连长这种“开导艺术”的会心一笑。

“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孙德胜没有去制止众人的笑声，反而顺势而为，他的语气变得更加幽默诙谐，脸上表情生动起来，仿佛瞬间回到了那个青涩的年代，“那时候啊，我刚下连队没多久，真是个愣头青。上级命令我们执行一次潜入任务，去端掉一个藏在深山老林里的犯罪团伙据点。出发前，老兵们个个胸有成竹，淡定得跟回家吃饭似的，就我一个人，紧张得一宿没合眼。心想，这可不是打靶，是真的会死人的啊！”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夸张，但表情却恰到好处：“结果呢？刚一潜入到据点外围，他娘的，还没来得及放哨呢，老子就踩到了一个不知道哪儿来的陷阱！‘哗啦’一声，一个黑咕隆咚的深坑，直通地底下！我他娘的一脚就踩空了，整个身子直往下掉！我当时就想，完了，第一次任务就交代在这里了！结果下面呢，正好是个野猪窝！那头老野猪，比我奶奶家的猪还壮实三倍！那獠牙，比我小拇指还长！”

孙德胜说着，还惟妙惟肖地用手比划了一下那头“野猪”的“凶悍”，惹得新兵们哄堂大笑，笑声更加肆无忌惮。许多人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完全忘记了自己此刻正身处末世的高空之上，即将面临生死之战。

“我当时啊，吓得魂都快飞了！心想，好不容易避开了敌人，却要死在野猪嘴里？这他娘的也太憋屈了！”孙德胜继续绘声绘色地讲着，他那幽默的语言，加上恰到好处的表情和语气，让所有人都听得津津有味，仿佛置身事外，在听一部精彩的戏曲评书一般。

“结果呢？幸好我反应快，身上带了手榴弹！我闭着眼睛，不管三七二十一，猛地把手榴弹往坑里一丢！‘轰’的一声！再睁眼一看，你猜怎么着？那头野猪，连着野猪窝，连着半个山头，都被炸平了！”

“我当时就想，得，这下任务是别想悄无声息地完成了。好在野猪也解决掉了。结果刚想爬上来，外面又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我当时就吓懵了，以为是敌人摸过来了，正想再次扔手榴弹拼命呢，结果一抬头，发现他娘的是我们连长！”

“我们连长啊，当时也懵了，指着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就说了俩字儿，‘你…你…你他娘的把…把猪给炸了？’”孙德胜说着，模仿着自己老连长当时的震惊表情和颤抖语气，以及周围队友们看他的那种惊愕眼神，活灵活现，引得机舱内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大笑！笑声中充满了释放、轻松，和一种集体认同感。

“那可不是！这一炸啊，直接把那窝犯罪分子也给炸懵了，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被我们连队一锅端了！当然，老子回去之后也挨了一顿骂，罚写了五千字检讨，但功是真功，过也是真过！”孙德胜说着，脸上带着一种回忆过去岁月时的洒脱与怀念。

笑声在机舱内持续了很久，经久不息。

陈默看着新兵们脸上的表情，心中充满了敬佩。孙德胜连长这番看似随意的“故事”，却有着高超的引导艺术。他没有直接批评新兵的紧张，而是通过自嘲和讲述自己糗事的方式，将自己从“高高在上”的指挥官身份拉到了与新兵们“同一起跑线”的战友位置。

他的故事诙谐幽默，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打破了之前凝滞沉闷的气氛。更重要的是，在幽默背后，他巧妙地传达了几个重要的信息：即使是身经百战的老兵，第一次实战也会紧张；战场上瞬息万变，意想不到的情况随时发生，需要快速反应和决断；而最关键的——在危险面前，团队的协作和每个人的行动力才是制胜的关键。

在笑声中，新兵们精神上的那根弦被彻底放松了，紧张、不安和恐惧这些负面情绪被冲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新奇、兴奋，甚至是一丝对未来“冒险”的期待。他们开始觉得，或许军旅生活并非只有残酷与枯燥，还有那么一些出人意料的……“趣事”。

他们之间的隔阂和拘谨也在笑声中消融。特战营的老兵们也主动向新兵们投去善意的微笑，偶尔还会插一句，讲述他们队里那些“活宝”的糗事。整个机舱的气氛，从压抑凝重变得活跃、轻松，甚至充满了朝气与活力。每个人眼神中闪烁的光芒，从之前的迷茫与恐惧，变成了坚毅、期盼和一丝被激发的斗志！

对此，陈默不得不佩服孙德胜连长的经验丰富。他知道，这不是靠教科书和理论就能教会的。这是孙连长多年在部队摸爬滚打，带领无数士兵从青涩走向成熟，在血与火中摸索出来的领导艺术。或许，这就是新兵和老兵之间，最根本的差距吧——不仅仅是体能和战斗力，更是对“人”的深刻理解和对“心”的微妙把握。孙德胜连长，无疑是一个真正的将才，一个天生的领导者。

孙德胜看着机舱内气氛的变化，以及新兵们眼中那重新点燃的火花，脸上露出了不易察觉的满意笑容。他知道，他想达到的目的，已经基本实现了。

“好了，同志们，故事讲完了，大家的心情也好的差不多了！”孙德胜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与有力，但其中却多了一丝温和与自信。

“接下来的航程，大家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养足精神，调整好状态。很快，我们就要抵达目的地了！到时候，等待我们的，将是真正的考验！”他扫视全场，目光在每一个新兵的脸上停留了几秒，带着一丝鼓励，然后转向陈默，冲他微笑着点了点头，眼神中充满了信任。

陈默也会意的回了一个眼神，并对着孙德胜重重地点了点头。

在孙德胜的命令下，机舱内的喧哗声渐渐平息。许多新兵仍然沉浸在刚才的故事中，但他们都遵从命令，开始闭上眼睛，努力平复心跳，调整呼吸，为即将到来的战斗积蓄力量。机舱内又恢复了相对的安静，但这种安静与之前的压抑截然不同，它更像是一种养精蓄锐前的沉淀，一种即将爆发前的宁静。

陈默也闭上了眼睛，靠在座位上。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变得更加有力，呼吸也更加平稳。他甚至能隐约听到耳畔传来机舱外气流呼啸的声音，那声音像是风暴前的序曲，充满了对未知的召唤和挑战。他知道，真正的战斗，很快就要开始了！

时间似乎变得异常漫长。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机舱内那持续而单调的引擎轰鸣声，忽然出现了一阵细微而有规律的变化——高度下降时的气流摩擦声，以及机身开始出现的轻微颠簸。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