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家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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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杯酒，敬过往，敬死亡，也敬……新生。

“来，孩子们，都别愣着了。”卢远大叔看出了众人复杂的情绪，他率先端起了自己面前的搪瓷缸子，那双因为劳作而显得粗糙的大手，此刻捧着杯子，却异常的稳定。

他站起身，目光依次扫过陈默、沐璇和方静医生的脸庞，脸上露出了一个温暖而真诚的笑容。他没有说什么豪言壮语，也没有什么慷慨激昂的祝酒词，只是用他那略带沙哑但却充满力量的嗓音，简单地说道：

“第一杯，咱们不为别的，就为……我们都还活着！为了我们能坐在这里，一起吃顿饭，喝杯酒！干了！”

“干了！”

沐璇、方静医生，还有陈默，几乎在同一时间端起了自己的杯子。四只大小不一、材质各异的搪瓷缸子，在LEd灯柔和的光线下，轻轻地碰撞在了一起，发出“当”的一声清脆而悦耳的声响。

那声音，在寂静的帐篷里回荡，仿佛是对这个残酷世界最响亮、最不屈的回应。

陈默没有丝毫犹豫，将杯中的液体饮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液如同一条火线，从他的喉咙瞬间滑入胃中，带来一阵强烈的灼烧感。紧接着，一股暖流从胃部升起，迅速地扩散到四肢百骸，驱散了身体里积攒的寒意和疲惫。他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烫，原本紧绷的神经，在酒精的作用下，也缓缓的地放松了下来。

他看到沐璇也学着他的样子，仰起脖子，将杯中的酒喝了一大口。刚喝完，她就剧烈地咳嗽起来，俏丽的脸蛋瞬间涨得通红，眼泪都呛了出来。

“咳咳……好辣……这酒……也太烈了……”她一边咳嗽，一边吐着舌头，样子娇憨可爱，引得卢远大叔和方静医生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方静医生则显得文雅许多，她只是浅浅地抿了一小口，然后便被那股辛辣味呛得微微蹙起了眉头，但她还是努力地将那口酒咽了下去，脸上泛起两朵好看的红晕。

“好了好了，慢点喝，没人跟你们抢。”卢远大叔看着他们狼狈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自己也惬意地抿了一小口，脸上露出了无比满足的表情。

一杯酒下肚，帐篷内的气氛瞬间变得热络和轻松了许多。那层因为身份、性格和过往经历而产生的无形隔阂，在酒精的作用下，似乎悄然融化了。话匣子，也随之被打开。

他们开始互相分享着分开这段时间各自的遭遇。

陈默和沐璇，讲述着他们那场惊心动魄的“取火”行动。从遭遇大学城外围那令人绝望的尸潮，到利用爆炸声东击西的巧妙计策；从在物理大厦内与那些诡异的变异感染体斗智斗勇，到最终被暴雨困在天台，与死神擦肩而过的绝望与坚守。

当沐璇讲到牺牲的那三名战士，尤其是那个叫陈战的年轻人，是如何在转瞬间就被残忍杀害时，她的声音再次变得哽咽，眼圈也红了。方静医生轻轻地握住她的手，无声地给予着安慰。卢远大叔则沉默地端起酒杯，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然后重重地将杯子放在桌上，瓮声瓮气地骂了一句：“妈的！敬英雄！”

而当陈默讲到他们是如何利用电磁枪的优势，在物理大厦楼顶上进行精准狙击，最终等来了直升机救援时，卢远大叔和方静医生又都忍不住发出一阵阵惊叹和后怕的吸气声，仿佛身临其境。

轮到卢远大叔和方静医生讲述时，他们的经历虽然没有陈默和沐璇那般充满了惊心动魄的战斗，但同样充满了挑战和辛酸。

方静医生讲述了她在医疗中心的工作。她描述了那里堆积如山的伤员，匮乏的药品，以及医护人员们是如何在极其简陋的条件下，夜以继日地进行着抢救工作。她讲到一个因为腿部严重感染，不得不进行截肢手术的年轻士兵，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是如何咬着一根木棍，硬生生地扛下了整个手术过程，没有发出一声惨叫。讲到最后，方静自己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卢远大叔则讲述了他在后勤维修部的见闻。他用他那略带夸张和幽默的口吻，描述了据点里那些千奇百怪的、需要维修的设备，以及那些虽然技术不精，但却异常热情肯干的幸存者们，是如何在缺东少西的情况下，发挥出惊人的创造力，将一堆堆废铜烂铁，重新变成能派上用场的工具。他还绘声绘色地讲了自己是如何“大显神威”，修好了一台据点里唯一能用的老式柴油发电机，为医疗中心提供了宝贵的应急电力的“光辉事迹”，引得众人一阵大笑，帐篷内的沉重气氛也为之一扫而空。

他们聊着，笑着，时而因为某个惊险的瞬间而心有余悸，时而又因为某个滑稽的细节而捧腹大笑。小小的一杯酒，在他们推杯换盏、互相倾诉中，竟然喝了足足几个小时。

酒不多，每个人都只是有些微醺，但那份积压在心底的沉重、压力和恐惧，却仿佛随着这杯酒，随着这一次酣畅淋漓的倾诉，彻底地宣泄了出来。每个人的心里，都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释然。

他们不再仅仅是四个因为生存而被迫聚集在一起的幸存者，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可以互相托付后背、分享喜怒哀乐的家人。

夜，越来越深。帐篷外的风声似乎也小了一些。应急LEd灯的光线变得有些昏暗，那是蓄电池的电量即将耗尽的征兆。

四人终于结束了这场简单而又意义非凡的“家宴”。他们互相道了晚安，然后各自回到了自己的行军床上。

陈默躺在床上，感受着酒精带来的那股暖意和微醺的感觉，听着身边同伴们均匀而平稳的呼吸声，心中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和踏实。

他知道，明天之后，他们就将踏上各自的征途，去面对属于自己的挑战和使命。未来的路，依旧充满了未知和危险。

但此刻，他不再感到孤独和迷茫。因为他知道，他有了一群可以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伙伴。他们就像黑夜中的四点星火，虽然微弱，但只要聚集在一起，就能照亮前行的路，就能为这个绝望的世界，带来一丝温暖和希望。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嘴角带着一丝满足的微笑，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