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撕裂的日记

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

深夜。帝国财政大臣办公室厚重的橡木门隔绝了城堡最后一丝喧嚣，唯余壁炉内柴火偶尔的噼啪爆裂声。洛兰·冯·克劳迪乌斯，或者说曾经名为周明的灵魂，将自己深陷进宽大的高背椅中，指尖无意识地按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冰冷的财政数据白日里在眼前疯狂具象化飞舞的场景犹在脑海——帝国这台庞大机器的每一处锈蚀、每一个资金漏洞都化作刺目的红光和扭曲的数字锁链，几乎要将她仅存的理智勒断。三周，国库仅剩三周的运转资金，这冰冷的倒计时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白天在御前会议上，她以现代金融分析的利刃，精准地剖开了军务大臣海因里希虚报军费这颗脓疮，女皇赞许的目光尚有余温，但海因里希离席前那阴鸷如毒蛇般的一瞥，却让骨髓深处都泛起寒意。

树敌？呵，这早已是预料之中的代价。真正的重压，来自于抽屉深处那个冰冷的硬物——克劳迪乌斯家族古老的菱形徽章。指尖刚一触碰冰凉的金属边缘，体内蛰伏的“数字魔法”便如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漾起一圈微弱的、近乎无形的涟漪。视野角落里，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卷宗边缘，几缕黯淡的金色光丝悄然浮现，缓慢地、无精打采地盘旋着，那是帝国正在急剧萎缩的黄金储备的巨象。每一次轻轻触碰徽章，这种对经济数据近乎直觉般的“视觉”便增强一分，如同在混沌黑暗中点亮一盏摇曳的风灯。然而，这馈赠并非毫无代价。每一次动用这份力量，随之而来的便是潮水般涌上的疲惫感，如同灵魂深处某个隐秘的泉眼被强行透支，同时，一种低沉、持续、如同遥远蜂鸣般的嘶嘶声开始在她耳蜗深处扎根，挥之不去。

“小姐，您该休息了。”老管家格尔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低沉而带着岁月磨砺出的沙哑。他端着一个古朴的银托盘悄无声息地走进来，上面放着一杯温热的牛奶和一碟仅点缀着几枚浆果的精致小点心。昏黄烛光勾勒出他脸上深刻的皱纹，看向洛兰的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担忧和一种近乎固执的守护。“您脸色很不好，比……比‘那件事’之前还要苍白。”他刻意含糊了“那件事”的具体指向，但洛兰心知肚明——那是指前任洛兰的猝死。格尔德将托盘轻轻放在堆砌文件的桌角一处难得的空隙上，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帝国不会在一个晚上崩塌，但您的身体会。”

“谢谢，格尔德。”洛兰端起温热的牛奶，熟悉又陌生的奶香暂时抚慰了她紧绷的神经。她小口啜饮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那个被锁住的抽屉上。或许是原主残留的习惯，或许是某种直觉的引导，她放下杯子，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精致的小钥匙，打开了抽屉。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家族的重要函件和几件小巧的纪念品。她的手指拂过那些冰冷或温润的物件，最终停在抽屉最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本应空无一物，但指尖却触及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凸起。

有夹层？！

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她小心翼翼地摸索着，指甲在光滑的木质底座边缘刮擦了几下，终于，一块近乎与底板融为一体的薄木片随着一声轻微的“咔哒”声被她撬了起来。下面静静地躺着一本巴掌大小、皮质封面已经磨损严重的笔记本的一角。不，那不是完整的一本，仅仅是被粗暴撕扯后残留的、带着锯齿状边缘的几页纸！

纸张边缘发黄发脆，蜷曲着，像濒死蝴蝶的残翅。洛兰屏住呼吸，用指尖最轻柔的力道将它们捻了出来。摊开在书桌上摇曳的烛光下。墨迹已经黯淡，字迹属于原主洛兰，是她早已在日记其他部分熟悉的、带着一丝少女圆润又隐含果决的笔迹。内容破碎凌乱：

“……账目……巨大的空洞……非战损……”

“…黄金流动异常……源头指向……”

“……枢密院……他们太肆无忌惮……”

“……费尔德……必须亲自查明……”

“……警告……危险……但无法放弃……”

最关键的信息似乎都集中在纸张被撕去的部分，留下的是触目惊心的空白和断点。唯有最后那半句“但无法放弃”，笔锋透出一股孤注一掷的倔强，力透纸背，几乎要戳破脆弱的纸页。

“费尔德……”洛兰低声咀嚼着这个地名，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费尔德运河！那是帝国北部一条重要的漕运枢纽，也是……上任财政大臣阿尔伯特公爵离奇“意外”溺水身亡的地方！而这个地点，在原主洛兰留下的最后几篇完整日记里，也明确提到过——“明日启程前往费尔德，核查地方税库及运河维护款项，但愿此行能有突破性发现。”那是日记的最后一句话！

冰冷的恐惧如同深海水蛇，缠绕着脊椎骨向上攀爬。阿尔伯特溺毙费尔德运河……原主洛兰在前往费尔德的行程前夕突发“心疾”暴毙于官邸……现在，她自己，正握着这残留的、指向费尔德运河的日记残页！这绝非巧合！原主不是在调查普通的贵族逃税，她是在挖掘一条足以撼动帝国根基的非法黄金通道！这条通道的守护者，为了掩盖秘密，已经连续让两任财政大臣“意外”身亡！而她，正是继承了这个死亡使命的第三人！

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近乎灼烧的冲动——源自那枚静静躺在抽屉里的家族徽章，也源自她血脉深处被唤醒的力量。那几页被撕毁的纸张，那空白之处，像饥饿的深渊，疯狂地吸引着她体内涌动的那股奇异能量。

“不行，小姐！”格尔德脸色骤变，他显然看出了洛兰的意图，苍老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和恐惧，“您不能！强行回溯残迹，对现在的您来说太危险了！上次只是窥探军费账目就……”他想起洛兰那次会议后昏睡了一天一夜的虚弱模样，那双总是沉静如古井的眼眸里充满了惊惶。

“格尔德……”洛兰抬起头，烛光在她苍白的脸上跳跃，那双继承了克劳迪乌斯家族血脉的深邃眼眸里，恐惧如同薄冰，冰层之下，是重新燃起的、属于周明——那个来自现代社会、曾在数据风暴中搏杀的金融分析师的冷静火焰，以及属于洛兰·冯·克劳迪乌斯的、对职责近乎偏执的坚守，“线索在这里断了。阿尔伯特公爵死了，她……也死了。如果我们不知道敌人是谁，下一次暗箭袭来时，我们连防备的方向都没有。帝国……等不起下一个三周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

她不再看管家充满恳求与痛惜的脸，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菱形徽章被紧紧攥在手心，尖锐的棱角刺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如同某种献祭。她闭上眼睛，全副心神沉入那片意识海洋。黑暗中，无数代表帝国财政运转的金色、红色、灰色的数据流原本如同星河流转般有序运行。此刻，她的意志如同风暴，强行搅动这片星河！目标只有一个——那几页残破日记上被撕裂的空白之处！精神力化作无形的尖锥，狠狠刺向那片象征着信息湮灭的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