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账簿背后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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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兰指尖悬停在那份刚刚密封好的羊皮卷轴之上,冰凉的蜡油在她指腹留下一点微润的触感。卷轴里,是帝国过去三年军费开支的详细审计简报——一份由数字魔法过滤、凝练出的真相。它将被呈送御前,而她亲手加盖的印章,便是今日唯一据点。耗费了整整一个下午的唇枪舌剑,如同在荆棘丛中艰难穿行,终于暂时压下了军务大臣海因里希那张因羞怒而涨红的脸,遏制了他那几乎要掀翻议事厅橡木长桌的咆哮。
阳光透过狭长的彩绘玻璃窗,斜斜地切进来,在议事厅冰冷的黑白大理石地面上投下几道迷离变幻的光斑。尘埃在光柱里无声地飞舞,像是此刻虚空里悬浮的、未被言明的敌意。会议刚刚结束,空气里却还凝结着未曾散尽的火药味和寒意。洛兰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一道道从各个角落投射而来的目光——探究、审视、不加掩饰的厌恶,如同冰冷的针芒,扎在她挺直的脊背上。
她微微侧过脸,目光穿过尚未完全散去的人群缝隙,短暂地捕捉到了御座的方向。巨大的宝座高高在上,上面端坐着的身影笼罩在威严的阴影里,难以看清面容。然而,就在洛兰目光触及的瞬间,那阴影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轻轻晃动了一下。光线流转,女皇伊莎贝拉那张线条冷峻的脸上,唇角的弧度极其轻微地向上弯折了一瞬,如同冰层下暗流涌动的一丝涟漪,快得几乎让人疑为错觉。但这微弱到难以捕捉的认可,却如同一缕微温的泉流,悄然注入了洛兰紧绷僵冷的四肢百骸。
她极轻微地向那个方向垂首致意,随即收回目光,不再停留。这片刻的暖意稍纵即逝,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旋即被更大的寒意吞没。议事厅厚重的橡木大门在她身后沉闷地合拢,隔绝了那些无声的喧嚣与敌意。外面,帝国财政依旧摇摇欲坠,如同悬崖边摇摇欲坠的巨石;里面,无形的战场硝烟未散,她刚刚树下的敌人,远比账册上的赤字更加凶险莫测。
长廊空旷幽深,只有洛兰独自一人的脚步声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回荡,敲击出清晰的回音。这声音在过分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甚至有些惊心动魄。两侧冰冷光滑的石壁上,悬挂着历代帝王将相的巨幅肖像。那些画中人物凝固的目光穿透百年时光,无声地投射下来,威严、审视、亦或是某种空洞的漠然。洛兰微微昂着头,下颌绷紧,步履稳定地向前走着,努力维持着一位帝国财务大臣应有的仪态与从容。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宽大丝绒官袍下的身躯,每一寸肌肉都因持续的紧绷和方才激烈的交锋而隐隐酸痛,手指冰凉得几乎没有知觉。
穿过最后一道挂着皇家徽记的巨大拱门,属于她的财政大臣办公区域映入眼帘。空气骤然微妙地改变了。恭谨侍立门侧的几名低级秘书和书记官在她经过时纷纷躬身行礼,动作整齐划一,头埋得很低,低垂的目光恭敬地望着地面,不敢与她有丝毫视线接触。洛兰脚步未停,只微微颔首示意。她敏锐地捕捉到空气里那丝不易察觉的凝滞——那不是单纯的敬畏,更像是一种混杂了疏离、观望甚至恐惧的胶着。她方才在议事厅对军务大臣毫不留情的抨击,显然已经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激起的波澜正迅速地扩散开来,冰冷地拍打着这里的每一寸空间。
推开自己办公室沉重的雕花木门,一股熟悉的、略带陈旧纸张和昂贵墨水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些许尘埃的味道。这气味沉淀在空气里,带着一种沉重而疏离的冷意。巨大的房间被一排排顶天立地的乌木书架分割成几个区域,书架上塞满了各式卷宗、账簿和图册,它们无声地矗立于阴影之中,如同沉默的卫士,又如同堆积如山的重负。宽大的办公桌临窗摆放,上面堆叠的文件高度几乎能遮挡住人的视线。
洛兰的目光越过窗棂,投向外面。夕阳挣扎着,正将最后的几缕残光涂抹在远处宫殿尖顶的轮廓上,金红相间,却透着一股行将就木的惨烈。窗玻璃映出她自己不甚清晰的倒影——一张年轻得过分、却已被疲惫刻画出细微痕迹的女子的脸。那属于洛兰·冯·克劳迪乌斯的面容,精致如人偶,却也苍白得缺乏生气。一股强烈的陌生感,夹杂着无法摆脱的沉重,再一次攫住了她。周明的灵魂在这具过于美丽的躯壳里低吼着,仿佛被囚禁于一个遥不可及的陌生牢笼。他——或者说她——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心中那阵突如其来的眩晕与窒息感。属于周明的那部分灵魂,那个在数据洪流与生死报表中搏杀过的分析师,清晰地感知到,这间奢华办公室里弥漫的巨大空洞,远比账册上那些触目惊心的数字本身更为致命。
不能再等下去了。每一秒的流逝,国库那仅剩三周的生命线就缩短一分。
她转身,步履不再迟疑,径直走向一侧书架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阴影里。那里静静矗立着一个庞大的乌木档案柜,样式古朴,柜门上雕刻着繁复的克劳迪乌斯家族徽记——缠绕的荆棘与双头鹰,象征着守护与洞察。柜身落满了薄薄的灰尘,显然被遗忘已久。洛兰伸出冰冷的手指,指尖划过徽记上冰冷的金属鹰喙,然后,用力拉开了沉重的柜门。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灰尘、陈年纸张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朽气息猛地涌出,呛得她喉头发紧,忍不住低咳了一声。柜内拥挤地塞满了厚厚的卷宗册子,纸张边缘大多已呈现出脆弱的枯黄。她随手抽出一册,封皮上的标签字迹娟秀中透着一种刻板的严谨——《帝国历四七五年秋税细目》。纸张在她手中发出轻微的脆响,仿佛随时会碎裂。她快速翻开,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记载着数字、地名和人名。前任洛兰那熟悉的笔迹映入眼帘,字里行间透着一种近乎苛刻的精确与责任心。
这就是“她自己”留下的战场遗迹。洛兰定了定神,将注意力完全沉入其中。属于周明的专业素养迅速苏醒,如同精密的仪器开始运转。她开始快速浏览、对比、记忆那些枯燥冗长的数字序列。起初只是凭着强大的逻辑能力和记忆本能在进行枯燥的梳理筛选,试图在这些浩如烟海的记录里,找出任何可能指向帝国财政巨大病灶的蛛丝马迹,那些足以解释国库为何虚弱至此的深层原因。
然而,就在她拿起一份标注为《北境三郡军需补充特支》的卷宗,指尖无意间触碰到那纸张边缘某个极其微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墨点污渍的瞬间——
嗡!
一股无形的电流猛地窜过她的指尖!那不是物理的触感,更像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源于血脉的剧烈震颤!紧接着,毫无预兆地,她脑海中那片沉寂的感知区域骤然炸开!
眼前的世界瞬间褪色、扭曲!
不再是安静的办公室,不再是泛黄的账簿。视野被一片狂暴的、无法理解的数字洪流彻底吞噬!成千上万的、闪烁着冰冷光芒的数字符号如同被飓风席卷的雪片,铺天盖地,呼啸着、旋转着、疯狂地冲击着她的视觉神经!赤红的赤字如同燃烧的毒蛇,嘶嘶作响;漆黑的数据块沉重如山,砸向她的意识深处;无数代表货币流动的金色光点无序地狂舞,汇聚成一条条汹涌的、方向错乱的浑浊河流,汹涌地冲刷着她的理智防线!
“呃啊……”一声压抑的痛哼不受控制地从洛兰紧咬的牙关中溢出。她的太阳穴骤然鼓胀剧痛,如同被无形的铁锤狠狠砸中,颅骨内嗡鸣不止。她踉跄着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身后坚硬冰冷的书架上,发出一声闷响。手中的卷宗无力地滑落,砸在地毯上,沉闷地摊开,纸页纷乱。
就在这意识被冲击得濒临涣散的边缘,在那片足以撕裂常人数理认知的狂暴数字风暴的核心深处——
一缕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景象碎片,如同沉船的残骸,顽强地浮现在这毁灭性的洪流之上。
那是一双眼睛。
一双属于“洛兰·冯·克劳迪乌斯”自己的眼睛!此刻却凝固在死亡的瞬间,空洞地大大睁开着,瞳孔深处烙印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和如同实质般喷薄而出的巨大恐惧!视线所及,是紧紧握在手中的账簿的一角。那页纸的边缘,正有一只戴着黑色丝绒手套的手,一只手背异常白皙、指节修长优美的手,正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优雅的姿态,捏着一根羽毛笔。那只手动作流畅稳定,笔尖蘸着浓稠如血的墨水,正在账簿的某一行上,飞快地涂抹、篡改着一个数字!
“不……”洛兰的灵魂发出无声的尖叫。她认得那本账簿!那本此刻正躺在脚下地毯上的《北境三郡军需补充特支》!
那死亡的寒意,那被窥破秘密的惊骇,那生命被骤然掐断的剧痛……属于前任洛兰的全部记忆碎片,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不容反抗地烫进了她此刻的灵魂!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冰冷,怨毒,带着强烈的不甘!
“小姐?!”一声苍老、焦虑到变了调的呼唤,如同一根救命稻草,猛地将洛兰从这恐惧的深渊边缘拽回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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