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真相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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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空气裹挟着宫廷特有的熏香气息，沉重地压在洛兰·冯·克劳迪乌斯的肩头。每一次呼吸，胸腔深处都隐隐作痛，那是这具年轻身体里残留的、属于“周明”的记忆碎片在灼烧——无休止的加班，屏幕上跳动的、足以吞噬灵魂的K线图，心脏骤然撕裂的剧痛，然后是……这片陌生天空下令人窒息的财政烂摊子。三周。这个数字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烙刻在她的视网膜上。国库仅能维持帝国三周运转资金，贵族们逃税如同呼吸般自然，而军务部递上来的巨额军费申请，简直像张嘲讽帝国末日的狂欢邀请函。

指尖下意识地抚过胸前佩戴的冰冷金属——那枚克劳迪乌斯家族世代相传的古老徽章。繁复的荆棘缠绕着象征公正的天平，曾经在她眼中不过是身份的象征。但就在昨夜，在绝望的深渊边缘，当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徽章冰冷的纹路时，一种奇异的感觉如电流般窜遍全身。视野瞬间被无数闪亮的彩色丝线占据！它们像拥有生命的光之精灵，在房间的空气中流淌、汇聚、分散。自身前堆积如山的预算账本中，一股黯淡枯竭的赤红色涓流艰难地流淌而出，虚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断绝；而从窗外望去，帝都奢华的贵族区方向，浓郁得化不开的金色光流却如同咆哮的熔岩，狂暴地奔涌着，却诡异地绕开了象征帝国国库的方位；还有一股令人心悸的庞大暗紫色洪流，带着钢铁般的冰冷质感，笔直地指向军务部所在的巨大建筑群……数字魔法。这个词汇在她脑海中炸开，带着一丝荒诞，却又是唯一能解释这超越认知景象的词汇。它觉醒了，以一种猝不及防的方式，向她展示着这个帝国经济血脉的真实流动。一切都在无声地呐喊：腐败、贪婪与濒临崩溃的秩序。

“大人？” 一个谨慎的声音在马车厢门外响起。年轻的女官索菲亚小心翼翼地探进身来，“我们到了。”

洛兰猛地回神。指尖从徽章上移开，视野中那些奇幻的光流瞬间消失，如同退潮的海浪，重新将冰冷的现实世界推到她眼前——沉重华丽、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的白金议会厅大门，已经在晨光中缓缓开启。残留的炫光在她眼角边缘跳跃，带来阵阵眩晕。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胸腔里那颗属于“周明”也属于“洛兰”的心脏，不要跳出喉咙口。那本藏在书桌暗格最深处、写满原主最后绝望笔迹的日记，此刻仿佛在贴着她的脊背燃烧。警告如同冰冷的针尖，刺入她的神经：“他们在看着……危险……真相像毒蛇……”

她推开车厢门，冰冷而新鲜的空气混合着未散尽的晨雾扑面而来，略微驱散了眩晕感。脚下的黑色高跟靴踩在光洁如镜的石阶上，发出清晰、孤寂的回响，每一步都像是在走向命运的宣判台。索菲亚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将一份厚厚的羊皮纸文件递到她手中。

“大人，这是您要求整理的……近三个月军费开支细目，以及与北方边境实际军报记录的比对副本。”索菲亚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洛兰接过文件，指尖感受到羊皮纸粗糙的纹理。她微微颔首，没有言语，挺直了脊背，抬步迈向那扇象征着帝国权力核心、此刻却如同巨兽之口的白金大门。门内模糊的人声如同低沉的潮汐声隐约传来。

沉重的大门在她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光亮与声响。巨大穹顶之下，白金议会厅的内部远比想象中更为压抑。冰冷的白色大理石墙壁反射着顶部魔法水晶吊灯投下的、精致却毫无温度的光芒。长长的黑曜石议事桌如同一条凝固的冥河，横亘在空旷的大厅中央。桌边，帝国的权力枢纽们已然落座。那些目光，或锐利如鹰隼，或浑浊如深潭，或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探究，瞬间如同实质的箭矢，齐刷刷地钉在了刚刚踏入这片风暴中心的洛兰身上。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只剩下壁炉里木柴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爆裂声。

坐在长桌尽头的女皇艾丽西娅·冯·奥古斯都，如同冰山中孕育的神只。银白的发丝在魔法水晶灯下流淌着冷冽的光泽，深紫色的眼眸深邃难测，仅仅是不经意地扫过全场，便足以令最张狂的野心悄然冻结。她的指尖无声地、有节奏地敲击着黑曜石桌面，那微不可闻的笃笃声，在死寂的大厅里却如同敲打在每个人的心脏上。冰冷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洛兰的脸上，没有温度，亦无波澜。

“洛兰卿，”女皇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整个寂静的空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帝国的钱袋掌握在你的手中。今日会议的首要议题，”她微微停顿，目光转向坐在洛兰右手边首位、如同铁塔般稳固的军务大臣，“海因里希卿再次呈递了关于北方边防军团补给及装备更新的紧急预算追加申请。总额，八百万帝国金龙币。”那数字被她念出来，带着冰冷的重量，狠狠砸在议事桌上。

海因里希·冯·施瓦茨伯格公爵适时地站起身。他身形魁梧，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蓝色将军制服，胸前挂满了象征赫赫战功的勋章，走动间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刻满了刚毅与忠诚的线条，浓密的灰色眉毛下，一双锐利的眼睛此刻却隐含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焦虑。

“陛下，诸位同僚，”他的声音洪亮，带着军人特有的慷慨激昂，“我无意重复告急的奏疏！但军情报急如星火！蛮族部落从未放弃觊觎帝国富饶的北境！他们的狼骑在边境集结，磨刀霍霍！我们的将士在冰天雪地里枕戈待旦！装备老旧，补给匮乏！这八百万金龙，不是锦上添花，而是前线数十万将士赖以生存的‘面包与剑’！是守护帝国北疆、守护在座诸位安宁的基石！”他猛地一拍桌面，那声巨响在寂静的大厅里回荡，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每拖延一刻钟，都是在消耗将士的热血！都是在动摇帝国的根基！”他的目光扫过全场，带着一种压迫性的逼问，“难道，我们要坐视北境防线崩溃吗？”

声浪裹挟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冲刷着整个议事厅。多位大臣微微蹙眉，有人轻轻颔首，显然被这慷慨悲壮的陈词所打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非拨巨款不可”的沉重压力。财政大臣的席位，此刻变成了风暴中心最危险的孤岛。

洛兰安静地坐着，目光低垂，落在手中那份沉甸甸的羊皮纸文件上。她纤细的手指在粗糙的纸面上缓缓滑动，指尖冰凉。昨夜烙印在脑海中的数据景象再次翻腾起来——那从军务部汹涌而出、庞大得令人窒息的暗紫色洪流，与帝国国库那奄奄一息的赤红细流形成了何等惨烈的对比。她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翻涌的恶心感——那是对海因里希无耻谎言的生理性厌恶，也是对这具身体原主可能因此丧命的寒意。

“面包与剑？”一个清晰的、带着一丝奇特韵律的女声突然打破了海因里希话语造成的短暂寂静。这声音不高，却异常稳定，如同冰层碎裂的第一声脆响，清晰地穿透了弥漫的低压空气。

洛兰抬起头，迎着海因里希以及所有投注过来的惊诧、怀疑的目光，缓缓站起身。她动作从容，裙摆在地面扫过一道优雅的弧线。那张属于帝国最年轻财政大臣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激动，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仿佛眼前并非决定帝国命运的议会，而是一场需要精密计算的交易。

“公爵阁下描绘的图景，英勇而危急，令人动容。”她开口，声音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大厅里，每一个字都像冰珠落地，“然而，财政大臣的职责，并非被热血浇灌感情，而是用冰冷的数字，照亮谎言编织的迷雾。”她微微停顿，指尖轻轻点在羊皮纸文件上，“您所申请的八百万金龙，‘面包’占了大头——粮食、冬衣、燃料。但就在昨日，帝国粮政署署长向我私下递交了一份报告，内容是关于北方边境军团近期粮食消耗的异常变动。”

海因里希的眉头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那刚毅的脸上飞快地掠过一丝阴霾，但迅速被更深的肃然掩盖。他沉声道：“洛兰大人，粮政署的报告滞后且缺乏实地勘察，不足为凭！边境运输艰难，损耗巨大乃是常事！”

“损耗巨大？”洛兰唇角似乎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仿佛冰雪初融时的一道细痕，却毫无暖意。她没有再看海因里希，目光转向女皇和全体议事大臣，清晰地吐出一个数字：“根据粮政署依据边境仓库实际存粮倒推的记录，过去三个月，北方军团上报的士兵口粮消耗总量，可以供养一支人数超出其编制百分之五十的军队！”

大厅里瞬间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泣声！

“而这柄‘利剑’，”洛兰的声音没有丝毫停顿，纤细的手指翻过羊皮纸文件沉重的一页，发出清脆的声响，目光如同无形的冰锥，锐利地刺向海因里希，“您申请的这笔巨额预算中最昂贵的部分——新型破甲弩箭和魔力护盾核心的采购费用。”她从文件中抽出几张盖着清晰印章的记录副本，轻轻举起，“帝国军工署的产能记录显示，您所要求型号的魔力护盾核心，半数生产线因关键魔导矿石供应短缺，上月已暂停运转。而新型破甲弩箭，帝国境内最大的三家军工坊，迄今没有收到任何来自军务部的量产订单意向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