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许攸助曹败袁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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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曹军东翼防线，已然到了崩溃的边缘。

“杀！杀！杀！”河北军的战吼如同海啸，一浪高过一浪，几乎要震碎人的耳膜。高览、张合两员大将，如同锋锐的矛尖，率领着河北最精锐的重甲步卒，组成一波波钢铁洪流，不顾伤亡地冲击着曹军摇摇欲坠的营栅。巨大的撞车被数十名赤膊壮汉奋力推动，裹着铁皮的沉重撞木带着雷霆万钧之势，一次次轰然撞击在早已遍布裂痕的木栅上！

“轰——咔嚓！”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木屑混合着血肉的残酷飞溅，大地在沉闷的呻吟中颤抖。营栅剧烈摇晃，豁口越来越大，后面的曹军士卒用血肉之躯死死堵住缺口，长矛疯狂攒刺，刀斧劈砍，鲜血如同喷泉般泼洒，将脚下的泥沼染得更深、更粘稠。

箭矢！密集的箭矢如同飞蝗过境，从河北军阵后方铺天盖地倾泻而下，带着尖锐刺耳的破空嘶鸣，无情地收割着生命。曹军士卒顶着简陋的木盾，盾牌上瞬间插满了箭羽，如同刺猬。不断有人中箭倒下，惨叫着跌入泥泞或被后面涌上的袍泽踩踏。尸体在豁口处层层叠叠，几乎填平了壕沟，后续的士兵就踏着同袍尚有余温的躯体，嘶吼着扑上去填补空缺。血与泥，生与死，在这里搅拌成最原始的炼狱浓浆。

曹仁浑身浴血，铁甲上布满刀痕箭孔，头盔早已不知去向，他挥舞着长刀，声嘶力竭地咆哮着，声音在震天的杀声中显得如此微弱：“顶住！给我顶住！后退一步者，斩！”他身边，一个年轻的亲兵刚举起盾牌，一支重弩箭便穿透盾牌和胸甲，将他整个人带得倒飞出去，钉死在后面的木柱上，鲜血顺着柱子汩汩流下。

中军高台上，曹操的身影如同钉在怒涛中的礁石。玄色大氅在越来越强劲的朔风中疯狂舞动，如同垂天之云，猎猎作响。他面沉如水，紧抿着嘴唇，鹰隼般的目光穿透前方惨烈厮杀的修罗场，越过层层叠叠的袁军战阵，死死钉在遥远北方那片深沉无边的黑暗之中——那里，是乌巢的方向！

许攸那张被怨恨和疯狂扭曲的脸，他嘶喊出的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烙铁，一遍遍烫在他的心头，带来灼痛，也带来一种孤注一掷的炽热。时间，从未如此缓慢而煎熬。每一瞬，都伴随着东翼防线传来的濒死哀嚎和木栅碎裂的刺耳声响。

突然！

就在那黑暗的天际线尽头，一点微弱的橘红色光芒，如同沉睡巨兽缓缓睁开的眼眸，骤然亮起！紧接着，那光芒以燎原之势猛然炸开、膨胀！眨眼之间，一道粗大无比、狰狞暴烈的火柱撕裂了深沉的夜幕，冲天而起！烈焰贪婪地吞噬着它所触及的一切，疯狂蔓延，翻滚的浓烟如同沸腾的墨汁，迅速染黑了半边天空，又被下方那地狱之火映照成一片令人心悸的、无边无际的狰狞橘红！

乌巢！火起了！

“火！火！快看北面！”一个眼尖的曹军士卒首先嘶喊出来，声音因极度的震惊和狂喜而变调。

“是乌巢！乌巢烧起来了！”紧接着，更多的声音响起，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这消息如同最致命的瘟疫，以远超烈火蔓延的速度，瞬间席卷了整个庞大的袁军阵营！

“粮草！乌巢粮草烧起来了！”凄厉的尖叫声从一个营盘传到另一个营盘。

“天啊！完了！全完了！没吃的了！”绝望的哭嚎声此起彼伏。

“淳于琼将军呢？守军呢？怎么让人烧了粮草啊！”质疑和恐慌如同野火燎原。

正在前线督战，指挥大军猛攻曹营东翼豁口的高览和张合，几乎在同一时刻勒住了战马！两人猛然回首，看向后方那片被映照得如同血染炼狱般的天空，脸上瞬间褪尽了所有血色，变得惨白如纸！

高览手中高举的长刀僵在半空，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有那双瞪大的眼睛里，倒映着那片毁灭性的火光，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茫然。

张合的反应更快，也更直接。他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嘶鸣着人立而起，他对着身边同样陷入混乱的亲兵和传令兵，声音嘶哑地咆哮：“快！鸣金！收兵！后队稳住！稳住阵脚！”然而，他的命令在席卷整个大营的恐慌浪潮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粮草被焚，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饥饿，意味着死亡！军心，这支庞大军队赖以支撑的士气，就在那冲天火光的映照下，如同烈日下的冰雪，瞬间瓦解冰消！

前一刻还在舍生忘死、狂呼酣战的河北精锐们，攻势骤然一滞。他们茫然地回头，看着那照亮了整个后方夜空的恐怖火焰，看着同袍脸上和自己一样的惊恐和绝望，那拼死向前的勇气如同被戳破的皮球，迅速消弭。恐慌像无形的巨手攫住了每一个人的心脏，开始有人不由自主地向后挪动脚步，阵型开始动摇、散乱。

中军高台上的曹操，在那第一点火光炸开的瞬间，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冲上了头顶！他眼中那沉郁的、压抑的火焰，在这一刻轰然爆射，化为焚尽八荒的狂烈精芒！积蓄已久的、濒临绝境的怒火与杀意，如同压抑万年的火山，找到了唯一的宣泄口！

“呛啷——！”

一声清越无比、足以裂石穿云的龙吟响彻夜空！倚天剑，这柄象征着曹操权柄与意志的神兵，被他以雷霆之势悍然抽出！冰冷的剑身在火光照耀下，流淌着致命的寒光！剑锋所指，正是前方那陷入巨大混乱和恐慌的河北军阵！

“全军——！”曹操的声音如同九天惊雷炸响，灌注了毕生的力量与决绝，压过了战场上一切的喧嚣，“反击！诛杀袁绍，在此一举——！”

“杀——！！！”

憋屈已久的曹军将士，在曹仁、乐进、于禁、徐晃等将领的率领下，如同被压抑到极致的怒潮终于冲垮了堤坝，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咆哮！这咆哮声中，蕴含着数月的屈辱、袍泽惨死的悲愤，以及对生存最原始的渴望！憋足了劲的生力军从营垒深处涌出，汇同前线那些浴血苦战、早已杀红了眼的士卒，形成一股无可阻挡的毁灭洪流，以排山倒海之势，向着阵脚大乱的河北军反卷而去！

钢铁的洪流轰然撞入混乱的人潮！喊杀声、兵刃猛烈撞击的刺耳爆鸣声、垂死者撕心裂肺的惨嚎声、战马惊恐的嘶鸣声……无数声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足以撕裂灵魂的恐怖音浪，彻底将黄河岸边这片名为官渡的土地，变成了血与火疯狂交织的炼狱核心！

夏侯惇率领的虎豹骑，如同完成致命一击的毒蛇，在焚尽乌巢的滔天烈焰映照下，浑身浴血，带着浓烈的焦糊与血腥气息，如同地狱归来的魔神，斜刺里凶猛地撞入溃散的袁军侧翼，彻底碾碎了河北军最后一点重整的希望！铁蹄践踏，长槊如林，所过之处，人仰马翻，掀起一片绝望的血肉浪涛。

败了！兵败如山倒！十万河北雄兵，那曾经铺天盖地、令大地震颤的庞大军团，在后方乌巢那冲天火光的映照下，在曹军决死反击的狂潮中，彻底崩溃了！士兵们丢盔弃甲，狼奔豕突，互相推挤踩踏，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将领们声嘶力竭的约束声被淹没在无边的混乱和恐惧之中。高览试图收拢残兵，被一支流矢射中肩头，在亲兵拼死护卫下仓皇后撤。张合目睹大势已去，看着周围陷入疯狂自相残杀的溃兵，又望向中军方向那象征着袁绍的金顶大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至极的绝望与挣扎，最终狠狠一咬牙，带着本部亲信人马，竟在乱军之中掉转方向，朝着曹军大阵的方向，砍倒了挡路的袁军旗帜……

曹操依旧挺立在高台之上，玄氅在混杂着血腥与焦糊气息的狂风中疯狂翻卷。倚天剑的剑尖，一滴粘稠的鲜血正缓缓滑落，坠入脚下同样暗红的泥沼之中。他俯瞰着下方那如同熔岩般沸腾、席卷一切的战场，看着那象征着袁绍不败神话的庞大营盘在火光和杀戮中崩塌、燃烧。那张沉毅冷峻的脸上，没有狂喜，只有一种耗尽心力后的极度疲惫，以及眼底深处，那冰封之下终于开始燃烧的、属于征服者的野望。

建安五年深秋，黄河呜咽，官渡的大地被鲜血反复浸透。一场决定北中国命运的大决战，在乌巢焚天的火光与无边的血色中，走向了它惨烈而注定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