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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 另一谋士附和,“刘备奔波半生,尚无尺寸根基,岂能轻易吞并一州?刘璋经营多年,纵使内乱,亦非旦夕可下。我军新定关中,当务之急乃稳固根本,休养生息,岂能再驱疲敝之师,远征不毛?”
曹公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我脸上,带着审视。我能看出他眼中的犹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他刚刚平定关中,威势正隆,对那个屡败屡战、寄人篱下的刘备,内心深处或许仍存着几分旧识的俯视。他缓缓放下玉璧,声音低沉:“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刘玄德虽得庞统、孔明,然西川非比荆州,刘季玉亦非刘景升。且待其二人鹬蚌相争,两败俱伤,我再挥师南下,坐收渔利,岂不更善?”
“明公!” 我心中大急,“刘备非鹬蚌,乃潜渊之龙!诸葛亮非渔夫,乃纵龙入海之人!待其消化蜀地,龙归大海,则……”
曹公摆了摆手,打断了我:“子扬之心,吾已知之。然用兵之道,贵在持重。且观其变吧。”
数月后,驿马飞驰入许都,带来西川急报:雒城破,庞统战死!刘备大军直逼成都!刘璋开城出降!刘备尽得益州之地!
消息传来时,我正与几位同僚在司空府偏厅议事。当那报捷(对刘备而言)文书的内容被高声宣读出来,厅堂内死一般的寂静。我端坐案后,没有去看同僚们惊愕、羞愧、复杂的眼神,只是默默端起早已冰凉的茶盏,凑到唇边,却忘了饮下。指尖感受着瓷壁传来的冷意,一直渗入心底。那是一种预言被证实的冰冷,并无半分喜悦,只有更深的无力。曹公的反应我无从得知,只知他很快调转兵锋,扑向汉中张鲁。然而,汉中易得,入川的门户却已对那条潜龙彻底关闭。天下三分之势,在我那无人倾听的断言声中,悄然铸成。我仿佛听见历史的车轮,轰然碾过曹公错失的战机,也碾过我徒劳的呐喊。
***
黄初年间,洛阳新宫初成,殿宇巍峨,琉璃瓦在秋阳下反射着刺目的光。魏王曹丕已受禅登基,是为大魏皇帝。新朝初立,锐气方张。荆州传来消息,刘备为报关羽之仇,倾举国之兵伐吴,前锋已出秭归。朝堂之上,弥漫着一股躁动的气息。武将们摩拳擦掌,文臣们议论纷纷,都认为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陛下!” 征东大将军曹仁声如洪钟,出班奏道,“刘备尽提蜀中精锐东出,其国中必然空虚!孙权虽据江东,然骤临大敌,自顾不暇。此乃天赐良机!臣请陛下速发大兵,乘虚渡江,直捣建业!一举可定江南!若待吴蜀战事胶着或分出胜负,则良机逝矣!”
“大将军所言极是!” 众将纷纷附和,“刘备与孙权,二虎相争,必有一伤!我大魏正可坐收渔利,席卷东南!”
年轻的皇帝曹丕端坐龙椅,冕旒下的眼神锐利而充满征服的欲望,显然被这“席卷东南”的宏大前景所打动,嘴角已微微上扬。
不能再沉默了。我深吸一口气,出列,躬身,声音清晰而冷静,如同冰水泼向燃烧的薪炭:“陛下!臣以为,此时伐吴,必败无疑!”
喧哗的大殿瞬间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惊愕、不解、甚至带着恼怒,齐刷刷刺向我。曹丕上扬的嘴角僵住,眉头蹙起:“哦?刘侍中何出此言?”
“刘备伐吴,其势汹汹,然晔观之,实为忿兵!” 我抬起头,迎着皇帝审视的目光,“其倾国而来,志在复仇,锐气虽盛,后劲堪忧。吴地水网纵横,陆逊等将深谙地利,非易与之辈。此战,吴未必速败,蜀亦未必速胜!陛下若此时举兵南征,孙权腹背受敌,情急之下,必向刘备卑辞求和!刘备虽恨孙权,然其枭雄之性,岂不知唇亡齿寒之理?若吴蜀因我大兵压境而再度联手,共御强魏,则我大军顿于大江之北,前有吴、蜀联军固守天堑,后有关中、陇右需防蜀军出祁山袭扰,战线万里,首尾难顾,师老兵疲,粮运艰难!此乃取败之道,绝非良机!”
我顿了顿,加重语气:“陛下!当务之急,非伐吴,乃伐蜀!刘备大军尽出,成都空虚,犹如无门之户!陛下可遣一上将领关中精锐,出子午谷,奇袭汉中,直捣蜀中腹地!刘备若回救,则其伐吴之师首尾不能相顾,必溃于吴地;若其不回救,则陛下可尽收巴蜀之地!此乃一举两得,破其联盟根基之上策!伐吴,是促其合;伐蜀,方是令其分而破之!”
我的话语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一圈微澜,随即被更大的声浪淹没。
“荒谬!” 太尉贾诩摇头,声音苍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子午谷奇谋?此乃悬军深入,九死一生之险策!汉中险塞,岂是说下就下?刘备虽东出,蜀中岂无守备?一旦失利,损兵折将,动摇国本!刘侍中此计,过于弄险!”
“刘晔之言,危言耸听!” 夏侯尚也出列反驳,“吴蜀血仇,岂能因我伐吴便轻易言和?孙权杀关羽,夺荆州,此仇不共戴天!刘备焉能与之合谋?此正我席卷江南,一统寰宇之时!岂可舍易求难,去碰蜀道天险?”
曹丕脸上的犹豫被众臣激昂的“伐吴”之声迅速冲散,代之以一种开疆拓土的亢奋。他猛地一拍御座扶手:“诸卿所言甚是!刘晔!汝所言伐蜀,过于弄险,且不合时宜!吴蜀相争,天赐良机予我大魏,岂能错失?朕意已决!整备舟师,克日南征!”
圣旨如雷霆般降下。我僵立在殿中,看着皇帝决然的背影,听着群臣山呼万岁的声浪,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仿佛又看到了赤壁那焚天的烈焰,看到了西川捷报传来时司空府死寂的厅堂。我的声音,再一次被淹没在“正确”的洪流里,被帝王的雄心抛入无人理睬的角落。
数月后,战报雪片般飞入洛阳。魏军主力被阻于长江北岸,寸步难行。而更惊人的消息传来:猇亭一把大火,刘备七十万大军灰飞烟灭!孙权大胜,非但没有求和,反而迅速遣使卑辞厚礼,向曹丕输诚,姿态放得极低。曹丕大喜,欣然接受,以为孙权慑于天威。
朝堂之上,一片对陛下“天威”的颂圣之声。我冷眼旁观,心中只有一片荒芜的洞明。孙权此举,哪里是畏惧?分明是刚刚经历大战,元气损伤,又恐大魏乘胜追击,故以虚辞拖延,争取喘息之机!曹丕沉浸在被“尊奉”的虚荣里,竟真的以为孙权臣服,未对元气大伤的东吴施加致命压力,反而接受了其称臣的表象。
我默默地闭上眼。伐吴之策,促成了孙权的诈和;拒我伐蜀之谋,放过了蜀中最虚弱的时刻;如今又沉醉于虚妄的臣服……一步错,步步错。良机如白驹过隙,稍纵即逝。大魏的利刃,已在一次次错误的抉择中悄然卷刃。而我的谏言,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子,连那微弱的涟漪,也无人再会留意了。
***
太和年间,洛阳宫阙愈发深沉。明皇帝曹叡高踞御座,年轻的脸庞上已刻上了帝王的威严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怠。辽东传来的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公孙渊斩杀了朝廷派去的使者,公然反叛,自立为燕王!消息传开,朝堂震动,愤怒的声浪几乎要掀翻大殿的穹顶。
“蕞尔小丑,安敢叛逆!” “踏平辽东,诛此逆贼!” 武将们怒发冲冠,声如炸雷。文臣们也义愤填膺,纷纷要求立即发兵征讨,以儆效尤。
曹叡的脸色阴沉如水,眼中燃烧着被挑衅的怒火,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御座的鎏金扶手,发出沉闷的声响。显然,公孙渊的背叛,触及了帝王不可侵犯的尊严底线。大魏的刀锋,似乎已迫不及待要指向那苦寒的辽东。
殿中群情汹涌,讨伐之声一浪高过一浪。我望着御座上那被愤怒笼罩的年轻帝王,心中却是一片冰凉的清明。辽东,太远了。远得如同天边一片飘忽的云。我再次出列,如同过去无数次那样,走到丹墀之下,躬身,声音不高,却竭力穿透那愤怒的喧嚣:
“陛下!臣刘晔有言!”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有愤怒,有不解,也有习惯性的漠然。曹叡抬起眼皮,那眼神锐利如刀,带着被屡次“不合时宜”谏言所积累的不耐烦:“讲。”
“公孙渊,边鄙狂徒,弑杀天使,罪不容诛!然,” 我迎着他刀锋般的目光,字字清晰,“辽东悬远,路途艰险。陆路需越燕山,涉辽泽;水路则风涛莫测。大军远征,千里馈粮,士有饥色,樵苏后爨,师不宿饱。此其一也。”
“其二,公孙渊据辽东已久,缮甲厉兵,深沟高垒,以逸待劳。我军劳师远征,彼则坐守坚城,天时地利,皆在其手。”
“其三,亦是至关紧要者,” 我加重了语气,“陛下明鉴,蜀之诸葛亮,乃心腹大患!其屡出祁山,志在中原。今闻我大军远征辽东,蜀地岂能无动于衷?诸葛亮必趁我东方有事,国内空虚,再提大军出斜谷、寇关中!届时,陛下是救辽东,还是保雍凉?若首尾难顾,进退失据,则社稷危矣!”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做最后的努力:“陛下!公孙渊癣疥之疾,诸葛亮乃心腹之患!当务之急,非急击辽东,实应深固根本,严备雍凉,震慑西蜀!待西线无虞,国内富庶,再遣一上将,统精兵数万,水陆并进,徐徐图之,则辽东可定!此时大举远征,实乃舍本逐末,授敌以隙!万望陛下三思!”
话音落下,大殿内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武将们瞪着我,仿佛在看一个惑乱军心的疯子。文臣们交换着眼神,摇头叹息。龙椅上的曹叡,脸色由阴沉转为一种冰冷的铁青。他盯着我,那目光不再是审视,而是彻底的厌烦和拒绝。他缓缓抬起右手,那象征着至高皇权的手掌,对着我,对着我苦心孤诣的谏言,对着我耗尽一生智虑的剖析,极其清晰、极其有力地——向外一推。
没有言语。只是一个冰冷而决绝的推拒手势。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洪流瞬间淹没了我的四肢百骸。那一刻,我仿佛听见什么东西在心底彻底碎裂的声音。是谋士的抱负?是宗亲的忧思?还是对这“明主”最后一丝渺茫的期待?都碎了。无声无息,却震耳欲聋。
我僵立在原地,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筋骨。然后,极其缓慢地,极其沉重地,躬身,再躬身,直至额头几乎触碰到冰冷光滑的金砖地面。没有再看御座上的皇帝,也没有看周围那些形形色色的目光。我用尽全身力气支撑着自己,一步一步,退回了班列之中。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烙铁上,又像是踏进无边无际的虚空。
退朝后,我径直回到府邸。沉重的府门在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外面那个喧嚣而固执的世界。我独自步入幽暗的书房,没有点灯。窗外残阳如血,将最后一点昏黄的光涂抹在堆积如山的简牍和舆图上——那是我一生心血所系,是无数次推演、谋划、谏言的见证。
我缓缓走到书架前,指尖拂过那些冰冷的竹简木牍。献帝东归的惊惶、官渡战场的霹雳轰鸣、赤壁江面的焚天烈焰、西川捷报传来时的死寂、曹丕南征诏书下达时的寒意……一幕幕在眼前飞速掠过,清晰如昨,却又遥远得如同隔世。
最后,目光落在一卷蒙尘的宗谱上。我抽出它,轻轻拂去灰尘,展开。淮南成德刘氏……那纤细的支线,最终指向了“阜陵王刘延”的名字。光武皇帝的骨血,流淌至今,微末如我。
一丝枯涩的笑意,终于爬上了我的嘴角。
这算什么呢?一个汉室宗亲,在曹魏的朝堂上,耗尽了一生的智谋,留下了一地无人拾取的珠玉,最终只换来了御座前那一个冰冷决绝的推手?
我轻轻合上宗谱,将它放回书架最深处,如同埋葬一段无人知晓的历史。窗外,最后一缕残阳彻底沉入西山,无边的黑暗温柔地、不容抗拒地拥抱了书房,也拥抱了我。我缓缓坐下,融入这片寂静的黑暗里。
罢了。这乱世谋天,说到底,不过是我刘子扬一场无人倾听的独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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