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琮儿依偎在我膝下背诵诗书时,那伶俐讨喜的模样确实令人心软。然而每当目光转向琦儿——那日渐沉默的青年,眼中深藏着被至亲疏离的痛楚与不解,我的心便如被利爪撕扯。一次琦儿敬酒,我见他袖口微有磨损,想他身为长子,处境竟如此局促,一股酸楚直冲喉头。他告退后,我独坐良久,案上美酒亦觉苦涩难当。这立嗣之争,非仅家事,更牵动荆襄未来。琦儿若立,蔡氏宗族必不相容,荆州内乱立生;琮儿虽得蔡氏支持,然其年幼,终成傀儡,荆州权柄必旁落蔡、蒯豪强之手……此两难之境,如同立于万丈深渊边缘,进退皆是粉身碎骨。我唯有拖延,仿佛这立嗣之事不提,那悬在头顶的利刃便不会落下。然而,那无形的绳索,已然在无声无息中,越收越紧。
建安十三年春,曹操平定北方,厉兵秣马,其南下之意,已如黑云压城。探报如雪片般飞入襄阳:曹军于邺城凿玄武池日夜操练水师,舟船相连,旌旗蔽日;粮秣辎重,正源源不断自许都运往宛城……每一道消息,都似重锤,狠狠敲打在我已不堪重负的心上。焦虑如同藤蔓,缠绕着我的肺腑,令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滞重与隐痛。白日强撑着与众人议事,蒯越力主归降,言曹公奉天子以讨不臣,抗拒无益;刘备则请整军备战,愿为先锋。两派争执不下,声浪嗡嗡作响,只令我头痛欲裂。蒯异度之言,字字如冰锥:“主公,曹操挟百万之众,顺流而下,其锋锐不可当。我荆州水军虽利,然久疏战阵,将帅离心,岂堪一击?螳臂当车,徒使生灵涂炭耳!” 而刘备恳切的声音则带着孤注一掷的炽热:“明公!荆襄带甲十万,据大江之险,孙氏在江东亦唇亡齿寒。若两家同心,据险而守,曹操北兵不习水战,久持必生变!此乃存亡关头,岂可不战而降,将先公基业拱手让人?” 我听着,看着他们或激愤或冰冷的脸,只觉得整个厅堂在旋转,蒯越冷静的分析像冰冷的铁链捆住我的手脚,刘备灼热的请战却如火焰炙烤着我的良知。我欲言,喉头却只发出嗬嗬的痰音,最终只能以袖掩面,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将那纠结的五脏六腑都咳出胸腔。众人愕然,争执戛然而止,唯余我撕心裂肺的咳声在空旷的大堂里回荡,显得无比虚弱和凄凉。那一刻,我清晰地感到,荆州的天,真的要塌了。
病势自此如山倒,沉疴日重。卧榻之上,神思时而昏沉,时而短暂清明。昏沉时,噩梦连连:时而见宗贼血淋淋的头颅在眼前滚动,时而见曹操大军铁蹄踏破襄阳城门,时而又见刘备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眸,最后总是两个儿子拔剑相向,血染厅堂……惊醒时,冷汗浸透重衫,喘息如破旧风箱。
一日,强打精神,召琮儿至榻前。他稚嫩的脸上带着与其年龄不符的沉重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我拼尽气力,枯槁的手紧紧攥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陷入他的皮肉,声音嘶哑如裂帛:“吾儿……吾死之后,汝兄弟二人……务须同心!同心协力……共保荆州基业!切记!切记!” 我死死盯着他的眼睛,渴望看到一丝承诺,一丝骨肉之情。然而琮儿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垂下眼帘,只低低应了声:“儿……谨记父亲教诲。” 那声音里,没有痛楚,没有坚定,只有一片令我绝望的恭顺与空洞。同心?在这蔡氏与蒯氏早已织就的罗网里,在这权力倾轧的漩涡中,这“同心”二字,何其苍白,何其奢侈!我松开手,浑身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颓然倒回枕上,心中一片死寂的冰凉。原来我拖延一生,回避一生,最终连一句真实的嘱托,都无法送达儿子的心底。
病榻旁铜炉的炭火明明灭灭,映着帐幔上黯淡的金线。窗外风声更紧,呼啸着,仿佛裹挟着千军万马奔腾而来。我知道,那是曹操的铁骑,是荆州无法逃脱的劫数。弥留之际,神思竟奇异般地清明起来,不再纠缠于荆襄九郡的版图,不再忧虑那立嗣的纷争,唯有一股深沉的悲凉与无尽的疲惫,如同窗外无边的夜色,将我彻底吞没。
吾一生……守此荆襄,如捧一尊华美而脆弱的玉瓶,战战兢兢,唯恐其失手坠地。初时也曾雄心万丈,欲擦拭其尘,使其光耀天下。然乱世风狂,四周皆是觊觎之手、推搡之力。我步步退让,步步权衡,以静制动,以柔克刚,自以为得保瓶身安稳。却不料……退让之处,裂痕已生;权衡之间,瓶壁已薄!至今日,纵无外力猛击,瓶中之水,也已从那些细微的裂隙中悄然流尽,徒剩一具空洞易碎的躯壳。守?守住了什么?守住了这虚名,这空壳,守住了这满目疮痍、离心离德、终将易主的江山!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我剧烈地呛咳起来,视野开始模糊、旋转。恍惚间,仿佛看到少年时的自己,鲜衣怒马,意气风发,正从洛阳太学的青石路上策马奔来,马蹄声清脆,踏碎了建安十三年的风雪。那马上的少年郎,眼神清澈,锐气逼人,仿佛整个汉家天下,都在他扬起的鞭梢所指之处……
寒风卷着碎雪,猛烈地拍打着窗棂,呜咽之声不绝。我最后一丝意识,如同风中残烛,终于在那少年郎策马远去的幻影中,彻底地、无声地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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