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战争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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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可惜的是，“魔术”情报虽然厉害，但它也有局限性。

第一，它主要破译的是日本外务省的外交密码，对于日本海军内部那种更高级别、更复杂的军事行动密码，破译难度极大，而且往往滞后。所以，美国人可能知道日本人要动手了，但具体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以什么方式动手，他们并不完全清楚。

第二，截获的情报数量极其庞大，真假难辨，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去分析和研判，很容易出现“灯下黑”或者“信息过载”的情况，导致一些关键的线索被忽略。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即使掌握了一些蛛丝马迹，但在当时美国国内孤立主义情绪依然强大的背景下，罗斯福总统也很难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就下令全国进入战争状态，或者对日本采取更强硬的预防性军事措施。那样做，政治风险太大了。

所以，尽管“紫电码”的泄密，让美国人在一定程度上掌握了日本的某些动向，但它最终也没能阻止珍珠港悲剧的发生。这场情报与反情报的暗战，充满了未知和偶然，也充满了历史的吊诡。

当所有的外交努力都宣告失败，当战争的阴云已经浓厚到无法化开的时候，在日本，任何重大的国家战略决策，最终都必须经过一个象征性的、也是具有法律效力的程序——那就是提交到天皇面前，召开“御前会议”，由天皇“圣断”。

1941年12月1日，东京皇宫。一场决定日本帝国命运的最后一次御前会议，在极其压抑和紧张的气氛中召开。出席会议的，是首相东条英机、外相东乡茂德、陆军大臣杉山元、海军大臣岛田繁太郎，以及陆海军的参谋总长等一票军政大佬。当然，还有端坐在最高处的、名义上的国家元首——裕仁天皇。

会议的议题只有一个：是否对美国、英国和荷兰开战？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所谓的“讨论”已经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了。军部主战的决心已定，各种作战计划也早已准备就绪。这次御前会议，更多的是一种程序上的“追认”和对天皇的“告知”。

东条英机等人向天皇汇报了与美国谈判的最后破裂情况，以及日本目前面临的严峻经济形势（特别是石油储备即将耗尽），强调如果再不采取果断行动，日本将陷入绝境。他们极力渲染“生存空间”的必要性和“膺惩暴美英”的正义性，试图说服天皇（或者说，为即将发动的战争寻求天皇的“道义”支持）。

裕仁天皇在听取了大臣们的汇报后，据说长时间地保持着沉默。他内心深处对这场即将到来的、与世界上最强大的工业国为敌的战争，充满了忧虑和不安。他可能也知道，这很可能是一场没有胜算的豪赌。

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条，上面抄录着他祖父明治天皇在日俄战争前夕写下的一首和歌，大意是：“四海之内皆兄弟，为何风雨乱不止？”他用低沉的语调念了这首诗，表达了他对和平的渴望和对战争的无奈与“悲痛”。

然而，在军部强硬派的巨大压力和“国家存亡在此一举”的慷慨陈词面前，裕仁天皇最终并没有明确地站出来反对开战的决定。他只是在形式上表达了“遗憾”和“悲痛”，但并没有利用他至高无上的权威，去否决军部的战争计划。

于是，在1941年12月1日的这次御前会议上，日本正式做出了对美、英、荷开战的最后决定。这个决定，以一种近乎“全票通过”（实际上是没人敢公开反对）的形式，成为了日本全面发动太平洋战争的最后“法律依据”。天皇的“沉默批准”，或者说“默认”，为这场即将到来的灾难，盖上了最后的印章。

御前会议的“圣断”一下，山本五十六就知道，最后的时刻到来了。

1941年12月2日，一道由联合舰队司令部发出的、极其简短却又重如泰山的绝密电令，通过强大的无线电波，跨越数千海里的距离，准确地传达到了正在北太平洋上秘密航行的南云突击舰队旗舰“赤城”号上。

电文的内容，只有几个字，却是用预先约定的暗号写成的：新高山登れ 一二〇八，翻译过来就是：攀登新高山一二零八

“新高山”，指的是当时日本当时势力范围内的最高峰——中国台湾省的玉山（日本称之为新高山）。“登れ”是日语“攀登”的命令式。而“一二〇八”则是代表日期——12月8日（日本时间）。

这句看似普通的登山指令，其背后隐藏的真正含义却是：“按原计划，于日本时间12月8日（夏威夷时间12月7日）对珍珠港发动攻击！”

这是山本五十六发出的、确认开战的最后指令！也是南云舰队踏上不归路的最后信号！

接到这道电令，南云忠一中将和他手下的六艘航空母舰、以及数百架舰载机的飞行员们，都明白，箭已离弦，再无回头之路！他们将继续在波涛汹涌的北太平洋上，向着那个即将成为他们命运转折点的目标——珍珠港，做最后的隐蔽接近。此时，他们距离珍珠港，已经不足1500海里了。

而远在柱岛的山本五十六，在发出这道决定数百万人生死、也将彻底改变世界格局的命令之后，据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兴奋和激动。他只是默默地伏在案头，用他那只在对马海战中负伤致残的左手（失去了两根手指），艰难地握着笔，给他的一位好友写下了一段后来广为流传、也充满了悲观和宿命色彩的“战前预言”（这段话的具体出处和时间可能略有争议，但其表达的思想是符合山本一贯的观点的）：

“开战之后，在最初的六个月到一年之内，我将非常顺利地取得一个又一个的胜利。但是，如果战争持续到第二年、第三年，我将对未来的结局，不抱任何希望……”

这位深知美国强大战争潜力的“海军赌徒”，似乎已经预见到了日本帝国最终的命运。但他已经没有选择了。他只能把所有的赌注，都押在这场即将到来的、也是他一手策划的“惊天豪赌”之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南云的航母舰队，像一群沉默的幽灵，在茫茫的太平洋上，继续向着东南方向高速航行。无线电静默依然在严格地执行着，所有的舰船都实行了灯火管制，生怕暴露任何一丝行踪。

而在华盛顿，日美之间的外交谈判，也终于走到了它那虚伪的尽头。

1941年12月6日（华盛顿时间），日本政府向其驻美大使野村吉三郎发出了那份长达十四部分的、实际上是宣告谈判破裂、暗示即将开战的最后通牒（虽然措辞上并没有明确宣战）。按照东京的指示，这份文件应该在美国东部时间12月7日下午1点（也就是夏威夷时间早上7点半，珍珠港遇袭前约半小时）准时递交给美国国务卿赫尔。日本人是想在动手之前，在外交上“象征性地”打个招呼，免得落下个“不宣而战”的骂名。

可偏偏，这关键的“最后通牒”，却因为各种阴差阳错（比如翻译耽搁、打字员人手不足、以及大使馆官员的拖沓等等），硬是给送晚了！等到野村和来栖两位大使，面色凝重地将这份文件送到赫尔国务卿手中的时候，珍珠港的浓烟和爆炸声，早已经通过无线电传遍了全世界！

赫尔在看完这份迟到的“最后通牒”后，据说只是轻蔑地对两位日本大使说了一句：“在我五十年的公职生涯中，我从未见过如此卑鄙无耻、充满谎言和歪曲的文件！”然后，就把他们给打发走了。

和平的最后幻想，彻底破灭了。

南云的舰队，正在按照预定的计划，高速突进。山本五十六，在柱岛的指挥部里，彻夜未眠，沉默地等待着来自数千海里之外的消息。

偷袭，尚未发生。炮弹，尚未落下。

但战争的魔鬼，却早已挣脱了所有的枷锁，在太平洋上空，露出了它狰狞的微笑。日本，这个在扩张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的帝国，已经无法回头了。一场将彻底改变世界历史进程的血腥风暴，即将在黎明前的珍珠港，骤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