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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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不跟今天我们的韩仙娥一样吗？”绛云仙子不以为意地说着，拉着韩微坐下，“今日请你来，是想送你一个礼物。”

“你还没问故事后来发生了什么。”青木没好气地提醒。

“对啊，后来呢？”自己的仙侍口气如此无礼，绛云仙子倒不以为忤，笑盈盈地问。

“后来，她就被嫉妒她的人逼死了。她临死时那些人还故意嘲讽：‘你为皇帝挡熊时那么勇敢，怎么现在反倒害怕了呢？’”青木说完，瞪了韩微一眼。

韩微抿了抿唇，没开口。以前也不见这个叫青木的仙侍关心自己，怎么今天动这么大的气？

“没事，有我在呢，没人能伤害你。”绛云仙子见韩微脸色有些发白，知道她虽然不说，心里到底还是害怕的，便安慰了一句，又回头吩咐青木，“去把我给韩仙娥准备的礼物拿来。”

“仙子已经送过我避尘珠了。” 韩微忽然站了起来，“无功不受禄，我不敢再接受仙子的礼物。”

“那么紧张干什么，就是一个不值钱的小玩意儿。”绛云仙子压着韩微坐下，认真看着她的眼睛道，“你放心，这世上唯一不会害你的人，就是我。”

“还有我。”青木气鼓鼓地补充了一句，将一个托盘放在桌案上。

托盘里，有一面铜镜，还有两朵极为精致的花钿。那花钿只有半个指甲大小，花瓣乃是用银箔制成，中心点缀着极细小的珍珠作为花蕊，形制颇似梅花，但又比真正的梅花还要小巧纤薄。

“小微，以后我就叫你小微了。”绛云仙子竖起纤纤玉指，指了指自己的眼角，“不介意的话，我帮你戴上试试？”

韩微点了点头，闭上眼睛。于是绛云仙子便拈起花钿，呵开背后的粘胶，小心翼翼地将两枚花钿相继贴在韩微的眼角。

眼角的伤疤虽然年深日久，依然清晰可见。微微凸起的红痕转折向上，如同一支斜逸的树枝，配上绛云仙子贴上的花钿，恰好构成了一枝栩栩如生的微型梅花。

“看看，真是美极了。”绛云仙子将铜镜推到韩微面前，自己站在了她身后，端详着镜子中的面庞。韩微眼角那道旧伤原本有几分煞气，此刻被两朵花钿巧妙一遮，顿时显得整张脸俏丽柔和了许多。

“多谢仙子。”哪个女子没有爱美之心，饶是韩微倔强，也不能拒绝绛云仙子的好意。显然，这两朵花钿是绛云仙子仔细观察过她的伤痕后精心设计的，这份用心不可谓不深。

“这道伤大概损及元神，所以很难去掉。”绛云仙子安慰，“不过没关系，日后我会为你寻求彻底清除的方法。”

“若是去不掉，也没什么。” 韩微笑了笑，“男人们不总是说伤疤就是勋章吗？这道伤也算是我的勋章吧。”

“哦，这伤是怎么来的？”绛云仙子终于问。

“有一次跌下悬崖，被树枝刮的。” 韩微简短地回答。但这道伤数百年不消，又离眼睛如此之近，哪怕她不说，绛云仙子和青木也能猜出当初的凶险。

见两人一时沉默，都有些心疼后怕的神色，韩微连忙补充道：“是我学艺不精，也没什么可抱怨的。说起来，我这么笨的人也能飞升，真是天大的幸运。”

“谁说你笨？”绛云仙子不乐意听了，“小微要是笨，能从千万凡人中脱颖而出？”

“可我修炼了四百年才堪堪飞升，难道还不笨吗？” 韩微反问。

“我知道了，是黔灵道君问过你修炼了多少年，对吧？”青木忽然想起先前黔灵道君林匆与搭话，恍然道，“怪不得刚才你对他没有好脸色。”

“那能否问一下青木仙侍，你是修炼了多久成仙的？” 韩微问青木。

“一天。”青木脱口而出这个答案，连忙解释，“我和你们不一样，我的原身是一棵树，和凡人不能比的。”

“其实，四百年也不算长。”绛云仙子忽然道，“而且你也没有必要回答黔灵道君。天庭中所有神仙飞升前的遭遇，都以密档的形式存放在秘阁之中，除了帝君没人有权查看。毕竟，并不是所有人飞升的手段都那么光彩。”

韩微点了点头，沉吟不语。确实，有人成仙还真用上了不光彩的手段。

“你是不是也想知道我修炼了多久？”绛云仙子忽然主动开口，“十年。”

十年？韩微蓦地瞪圆了眼睛。如果说黔灵道君已经让她自惭形秽，在这位只修炼了十年就飞升成仙的绛云仙子面前，她从身到心简直是一块块碎成了渣，哗啦哗啦洒落一地，彻彻底底地五体投地，匍匐在尘埃里。

“不要以为我是天赋异禀。”不忍直视面前崇拜的眼神，绛云仙子试着把碎成渣的韩微重新拼凑起来，“修仙的途径有很多，我只是取巧的那一个。”

“我的父亲，是春秋时期一位人间的国君……”绛云仙子刚开口讲述自己的际遇，韩微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原来绛云仙子以前是一位公主，和自己童养媳的身份比起来，简直就是云与泥的差别。

“我的父王有十几个女儿，各自嫁给了身份煊赫的贵族。到我该出嫁时，父王突发奇想，非要让我嫁给一个神仙不可。”绛云仙子注意到韩微的异样，却没有停下讲述，“父王耗费重金，给我修筑了一座高台，叫做凤台。台上种满梧桐树，据说可以引来凤凰。我住进凤台之后，真的有一个神仙坐着凤凰前来，娶我为妻。我们在凤台中居住了十年，我便随他一起飞升了。”

“所以，我是靠双修成仙的，算是投机取巧，和你实打实的修炼飞升是不一样的。”绛云仙子对韩微解释。

“那也是你气运超群，有那么好的父王，也有那么好的夫君。” 韩微眼中光芒一黯，随即又微笑起来，“说起来，我还没有见过仙子的夫君呢。”不光没有见过，甚至不曾听人提起过他。

“他在千年前的神魔之战中陨落了。现在天庭的神仙大多是这几百年飞升的，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他。”绛云仙子见韩微顿时露出歉意，连忙道，“其实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证明你很了不起。你不依靠任何人，不走任何捷径，完完全全靠自己的努力降妖除魔，飞升成仙，比天界里许多神仙强多了。”

“谢谢仙子。” 韩微从未听人如此赞扬过自己，鼻子有些发酸，“其实我一直觉得自己又笨又怂，出身又低……”

“小微，都说了你不笨。”绛云仙子拉住的手，微微用力，“至于怂，大多数人见到比自己地位高的人，都会选择忍耐。那不叫怂，叫审时度势。只要你日后不断提高修为，就再不会有人瞧不起你的出身了。”

“嗯，我会好好修炼的。” 韩微用力点头，终于向绛云仙子敞开了心扉，“对了，我到天庭后一直想找一个人，仙子能告诉我她在哪里吗？”

“谁？”绛云仙子奇怪地问。

“紫炁元君。” 韩微说出这个名字，眼中闪亮，“我在凡间的时候一直很崇拜这位女仙，可是到了天庭后却从未见过她，甚至群仙必至的祈福仪式她也从不出席。仙子可知她在哪里吗？”

“原来你每次第一个到帝君殿前，就是为了见到紫炁元君。”绛云仙子侧过脸，眼神有些闪烁，“紫炁元君一直在闭关，多年都未露面了。”

“在哪里闭关？” 韩微追问，“我不敢打扰她，只是想远远地给她行个礼，表达一下自己的敬仰之情。”

“禁苑。”绛云仙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了韩微这个问题，“那里布下了强大的结界，任何人都进不去的。”

见韩微哦了一声，绛云仙子又郑重提醒道：“紫炁元君不愿被人打扰，我劝你千万不可靠近禁苑，否则只怕会引来大祸……”正说到这里，韩微忽然啊地一声，打断了绛云仙子的话。

“怎么了？”绛云仙子奇怪地问。

“那边，好像有些不对。” 韩微说着，朝某个方向指去。

绛云仙子和青木不明所以，所见之处只是一道宫墙。不过他们随即浮上半空，视线越过墙头，果然看到远处传来一阵奇怪的光。那些四射的光芒映射在朵朵浮云上，竟将洁白的云朵染出一缕缕金黑。金色与黑色杂乱无章地混合着，仿佛黄金与黑铁扭绞在一起，又像金凤与黑龙互相撕咬，金羽凌乱，黑麟脱落，形成一种奇特的纠缠与融合。

这样的景象以前从未出现过，然而绛云仙子和青木都顿时变了脸色，主仆两人目光一碰，同时不易察觉地摇了摇头：不要告诉她。

那是禁苑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