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8章 瀛洲城（三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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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沧浪引以为傲、操控瀛洲海域的至高潮汐法则，如同腐朽的古老纱帛，被无形巨力寸寸撕裂，尽数卷入那无底深渊。他苦修至合体期的浩瀚修为，此刻如同滚烫的蜡油，不受控制地从七窍中汩汩涌出，成为道德黑洞的薪柴，被无情转化：

赤色业火熊熊燃起，焚烧他篡改族谱、扭曲血脉的铁证；

青冥泪雨滂沱而下，冲刷着祭坛深处那些被献祭鲛人少女的森森白骨；

玄黑煞气锁链自虚空凝结，毒蛇般缠绕捆缚住他试图遁逃的元婴小人。

“不！本座明明……”墨沧浪的咆哮带着惊惶与不甘，却戛然断在喉间。

因为那深不见底的黑洞最深处，骤然探出三百六十条泛着青铜幽光的契约锁链！每一条锁链上，都密密麻麻刻满了由他亲手签下的名字——那是三百六十次血祭的三百六十份生灵名单！这些被遗忘的牺牲者，此刻化为最冰冷的审判之索。

贝妖残存的触须在业火中彻底焦黑收缩。那颗象征海皇权柄的“潮汐之心”，自他破碎的胸膛中滑落，砸在冰冷的祭坛地面，“咔嚓”一声，碎成两半，光芒彻底熄灭。

吴韵身体剧震，闷哼一声，唇角溢出一缕刺目的青黑色血液——墨沧浪合体期修士积攒的恐怖业力，其反噬之力远超他金丹境界所能承受的极限！他体内由暗灵力构筑的经脉根须，正被一种污秽的紫黑色迅速浸染，每一条经络上，都诡异地浮现出微缩的“君臣纲常领域”符文，强迫他弯曲膝盖，向虚空中并不存在的君王跪拜；耳畔，滑县突围时战友们临死前的凄厉惨叫如潮水般涌来，那是道德黑洞失控后反向灌注的“忠义业障”；丹田处，那株由众生愿力凝结的业力冰莲，莲瓣已被污秽的煞气玷污，原本和谐流转的赤、青、玄三色愿力开始剧烈互噬，纯净的莲台中央，一道狰狞的贯穿裂痕无声蔓延。

“阿韵！”夏琪的惊呼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她毫不犹豫，将情火印狠狠拍在吴韵后心。炽烈的九芒星轨自印记中爆发，勉强撑开一尺见方的纯净光域，堪堪护住吴韵即将崩碎的心脉，“你的道德黑洞在反噬自身！”

四女心意相通，瞬间变阵：

夏琪（火）： 双手结印，额间净世星璇的符文骤然逆转！原本涌向吴韵的赤炎业火洪流被强行扭转方向，化作咆哮的火龙，轰然倒灌回墨沧浪濒死的残躯。

阮小萌（木）： 十指翻飞如蝶，无数碧绿的孢子自她周身涌出，飞速凝结成一个巨大的“青帝长生茧”，如同最坚韧的脉管，暂时替代吴韵体内正被侵蚀的灵脉网络，维系生机。

江紫菱（水土）： 冰魄剑脱手飞出，带着决绝的寒意，深深插入祭坛中心。剑身嗡鸣，引动北极冰渊深处最沉静的“归墟静息”之力，一股冻结时空、平息万物的寒潮席卷而来，暂时镇压住道德黑洞狂暴的反噬。

赵蕊（金）： 眼中厉色一闪，竟将手中残破的煞魂幡碎片，狠狠刺入自己心口！以自身为引，魔纹在煞魂幡碎片上疯狂亮起，强行抽离吴韵体内翻涌的污秽煞气。

当道德黑洞的吞噬之力终于将墨沧浪的修为从合体期打落到化神初期时，异变陡生！他那残破鳞甲的缝隙间，突然渗出大量粘稠的靛青色黏液。这些黏液甫一接触空气，便发出“嗤嗤”怪响，瞬间凝固成无数枝杈嶙峋的“蜃息结晶”。每一块晶体都在众人围攻的间隙中疯狂折射光线，刹那间，整个祭坛空间被万千真假难辨的墨沧浪幻影所充斥！

“本座经营瀛洲城三百载……”他的声音分裂成数百道，从每一个结晶幻象中同时响起，重叠回荡，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嘲讽，“岂会没有保命的后手？！”

话音未落，墨沧浪的蜃龙真身做出了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动作——他仅存的龙爪，狠狠刺入自己胸前最坚硬、也最要害的一片逆鳞，猛然撕开！逆鳞之下，并非跳动的龙心，而是一座嵌在森白龙骨上的、精巧绝伦的微型堕星塔模型！塔身流淌着刺目的猩红光芒，那是“血裔替身符”——以历代沧溟氏嫡系血脉心头精血为引炼制的禁忌邪物！

符箓燃烧的刹那，远在千里之外，沧溟府深处，三十六位位高权重的沧溟长老，无论正在闭关还是饮宴，同时如遭重锤猛击，口喷夹杂着内脏碎块的心头精血，瞬间昏厥倒地！他们的寿元、修为、乃至生命本源，被那燃烧的符箓强行跨越空间抽走，化作一股污秽而磅礴的血色洪流，疯狂注入墨沧浪残破的躯体！

与此同时，祭坛中央那尊巨大的海皇雕像，空洞的双瞳骤然爆裂！原本被七杀剑气死死镇压的、属于整个瀛洲海域的狂暴潮汐之力，如同被斩断缰绳的洪荒巨兽，轰然决堤！恐怖的能量洪流倒卷而回，吴韵等人被迫结阵自保，攻势为之一滞。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间隙，墨沧浪将残存的所有灵力与刚掠夺来的血裔之力，孤注一掷地注入海皇雕像的基座深处。基座轰然洞开，露出一片幽暗空间，一头庞大如山丘、却仍在沉睡中的“噬法鲸王”幼崽显露出来！幼鲸巨口无声张开，形成一个深不见底的通道。墨沧浪残破的龙躯毫不犹豫地投入其中。

幼鲸的胃囊，竟是以整块星泪矿熔铸而成的“避劫舱”！吴韵等人反应过来的剑气斩落，只在那巨大的鲸尸上劈落几片闪烁着星辉的坚硬鳞片。鳞片翻转，背面清晰地烙印着“林氏海矿·试炼品”的字样，刺目而诡异。

鲸尸在狂暴的能量冲击下炸成漫天腥臭血雾。血雾翻涌，却从中传出墨沧浪那熟悉又陌生的、温润如玉的叹息声，仿佛仍是那位在城主府邸中忧心忡忡、为民请命的仁厚城主：

“尔等以为，毁掉本座的筹谋，便是替天行道、伸张正义之举？”

血雾扭曲变幻，凝出沧溟府深处那悬浮于巨大水柱中的可怖景象——数十位被囚禁的元婴修士，如同待宰的牲畜，正被无形的力量缓慢地抽髓吸元，面容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

“看看这些所谓的世家砥柱吧……”墨沧浪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悲悯与疲惫，“本座若一统瀛洲，第一道政令，便是彻底废除那以童男童女为祭的龙神血祭……永绝此患！”

雾气再次翻腾，景象骤然切换，映照出瀛洲外城污水横流的贫民窟角落：几个骨瘦如柴的孩童，正被灰黑色的蚀海蛭密密麻麻地啃噬着，发出微弱的、令人心碎的哭嚎。

“可惜啊……”墨沧浪的声音在血雾中飘散，带着无尽的遗憾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嘲讽，“是尔等，亲手扼杀了这瀛洲万民……唯一能得救的希望……扼杀了那即将到来的……新秩序。”

余音袅袅，未等众人回应，那弥漫的血雾猛地分裂、激射，化作数百道真假莫辨的猩红流光，如同剧毒的深海蝰蛇，朝着瀛洲各处截然不同的海域方向，疯狂钻去，瞬间消失无踪，只留下满地狼藉和死寂的祭坛。

战星辰狠狠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擦拭着铁棍上粘稠发黑的鲸血与内脏碎块。赵蕊抱臂而立，望着血雾消失的方向，唇边噙着一丝冰冷的、洞悉一切的冷笑。吴韵的犬耳不安地抖动，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虚空，捕捉着任何一丝残留的恶意。

唯有阮小萌，这个鹿眼清澈的少女，还蹲在冰冷的祭坛地面上。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那片刻着“林氏海矿·试炼品”的鲸鳞，仿佛那是什么新奇的小玩意儿。突然，她抬起头，眨巴着那双大眼睛，望向面色凝重的众人，声音里带着一种懵懂的天真：

“也许……城主他说的是真的呢？”她捏起那片冰冷的鲸鳞，对着祭坛穹顶裂缝透下的、惨淡的天光。鳞片折射出的微弱七彩光晕，恰好映在江紫菱那张因过度消耗灵力而显得愈发苍白的脸上，那冰霜般的容颜被染上了一层虚幻的暖色。“他说要废除龙神节啊……老陶偷偷告诉过我，上一次神龙节，阿花家那个总爱跟在我后面跑的小妹妹，就是被潮音盟的人抓走的……后来，是城主大人，当众击败了那个可怕的潮音盟盟主夜潮生，好多人都看到了……”

“哐当！”一声巨响。战星辰的铁棍脱手砸在祭坛地面，火星四溅。他猛地转身，那张粗犷的脸上因愤怒而涨得通红，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傻丫头！你脑子被海蛭啃了吗？！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他戟指指向祭坛周围那些尚未散尽的血腥怨气，指向那些在业火焚烧中若隐若现的孩童残魂，“那些世家老祖宗，那些躺在血祭阵法里吸食童男女精血延寿三百年的老鬼！他们用的血祭阵法核心是谁维护的？是谁提供的星泪矿能量？就是他墨沧浪！三百年来，从未间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