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永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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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华却连通了自己宫中宫人，明里暗里设计捉弄，使她频频犯些小错，阿狸也因此常常受罚，起初这责罚都不算重，有时只是训诫几句，有时是高举着装满水的铜盆在庭院中站上一小会儿，最重的一次是被抽了三下藤条。

对于这些惩戒，明华次次都提前禀告了瑞帝，过了一阵，对于这种事无巨细的禀告，瑞帝十分不悦，对明华道：“你是王后！这后宫女眷，无分妃嫔宫女，原本就是你管辖所在。如今一介卑微婢女责罚这等小事，你也要来问朕？你究竟能不能做好这个王后？管不管得好这后宫？”

明华一路隐忍，并未真的对阿狸发难，观察试探了这么久，等得恰就是瑞帝这句话！她故作惶惶不安，跪地道：“臣妾知晓了！只因这阿狸毕竟曾是神使，又是太子生母，臣妾实不敢擅专！而且……而且神使此前身份高贵，养尊处优，如今骤然做了奴婢，恐是不太习惯，对陛下和臣妾都颇有怨怒之言……”

瑞帝冷冷道：“朕方才说得还不够明白么？依着宫内规矩办，你该打便打，该罚便罚！这点事情还需要朕再教你？以后她的事情，朕一句也不想听到！你管好你的后宫！”

自这一日起，明华对阿狸的责罚便一次重过一次。双手高举水盆的时间从一小会儿变成半个时辰，又从半个时辰变成一个时辰，姿势从站着变成跪着，中间若是水洒了或者举不动，便要挨尺戒或者针刑。尺戒只打脚心不打手心，针刑虽痛，表面却没什么伤口——凡是会造成暗伤的刑罚都被明华招呼在了阿狸身上。

阿狸的各项吃穿用度，更是能克扣的便被克扣了。她的饭食中常常被故意掺了沙土，冷汤馊菜，吃喝还不如监牢犯人。好在她尝不出味道，但日日食用这些不洁之物，身体逐渐败坏。

阿狸明白，明华其实是想致她于死地。只是不想太过明目张胆。如今她已经不被允许走出明华的金秀殿，无论白日夜晚，都在明华手中受苦。瑞帝来时，明华则将阿狸锁住在别处，防着她借机向瑞帝申诉或者求救。

九个月过后，阿狸的身体已经难以支撑，她不能任由自己死在这里。终于有一日，她利用飞入院中的小鸟，悄悄绑了消息，让它飞去东宫……

也不知是否是消息被他人截获了？过了三日，没有任何动静。她只得又操作了一次，希望小宝能及时看到。

如此这般，又经数日，阿狸还没有见到任何人来搭救。但太子轩辕泽却突然倒下了。

瑞帝急忙召来太医诊断，明华作为太子嫡母，也故意装作关切，来到了东宫。

太医一见太子状貌，稍微验查了一番，便禀明帝后，太子应是中毒了！瑞帝问太医如何解毒？太医抹着汗告知王后，总要先查出是什么毒才能知晓如何解，可眼下太子已然进入昏迷，若是再耽搁下去，就算查明了毒物，也怕来不及救治了。

瑞帝蹙眉，明华暗喜。却听太医又对帝后道：“微臣早年听说秦相手中有秘药，能解百毒，若是陛下娘娘能问秦相求得此药，或可解燃眉之急。”

瑞帝听毕，急忙召唤来秦禹，秦禹连诊断也不用诊断，直接告诉瑞帝，确实有此等秘药，但却不在他手中。阿狸在闽国多年行医救人，炼制的解毒药丸能解百毒，只要召唤阿狸前来，当能解此毒。

瑞帝环顾了一圈围着王后伺候的众宫娥，想起自己这半年来，虽说去金秀殿的次数确不算多，但一次也没见到过阿狸。他让明华赶紧将阿狸唤来，明华却眼神闪烁，言语推辞，只拼命劝瑞帝下令，让阿狸直接献出解药，不必让她亲自来东宫和御前。

瑞帝何等聪明，看着明华这百般推却的态度，便知其中定有蹊跷。他皱着眉直接对贴身伺候自己的太监下令道：“你去将阿狸带来！若有人胆敢阻拦，便直接拉下去给朕打死！”，瑞帝对太监说着这话，一双鹰目却恶狠狠地盯着明华。明华吓得不敢再做声，只好让自己手下宫人引着太监去领阿狸。

瑞帝实在没有想到，才不到一年未见。阿狸已经憔悴得不像个人样了。她面黄肌瘦，嘴唇干裂，形容枯槁，曾经丰润饱满雪白无暇的粉腮早已不见，暗黄面颊上有几块褐色黄斑，两只大眼毫无神采，眼下的两团乌青更是浓重得骇人。而她似乎膝盖受损，走路竟然破脚了，她的双臂也似乎不太抬的起来。此刻时至冬日，她却仍旧穿着夏日薄衫，两只手冻的青紫，上面又长了数枚暗红冻疮。

瑞帝惊骇地一时说不出话来……

阿狸在来的路上已经听太监说明了一切，她心急如焚，却因双腿有疾，根本走不快，几次试图跑动，都跌倒在了地上。她实在没有想到，小宝会用自己的性命做饵，换她走出金秀殿。

一进了东宫殿内，阿狸便急忙上前，颤抖着双手从怀中掏出药瓶，倒出两粒解毒丸药，亲自喂进了小宝口中。过不多久，果然奏效，他脸色渐渐红润，呼吸平缓，从昏迷中幽幽醒转了过来。

小宝一睁眼，见到母亲竟然被折磨成了这般样子，巨大的悲痛从心底升腾而起，逐渐变为一股更为强烈的愤怒和恨意，让阿狸看得心惊，她在心中默默对小宝说：“娘亲无事！娘亲还好好的活着！”

小宝斜睨明华，眼中漫溢着杀意。但他迅速将这股杀意收敛，只显出十分虚弱地样子，紧紧握住了母亲的双手。感到她的泪珠滴落在自己手背，竟然让他觉得滚烫难耐……他对瑞帝说：“孩儿已经没事了。父帝不必忧心，同母后早些回去歇息吧。”

瑞帝看着阿狸模样——她被折磨至此，自己没感到一丝快乐，反而心痛如绞。他终于明白，这一辈子，自己就算再恨阿狸，可若是见到她受苦，也是不忍心的。

他双眼狠瞪了一眼明华，虽对她竟然将阿狸折磨成了这样十分不快，也只冷冷说了一句：“王后先回金秀殿吧。”

明华不敢看瑞帝，领着宫人，默默退出了东宫。

秦禹跪倒在地，向瑞帝请奏彻查太子被毒害一事！又说，神使身份特殊，当初阿狸择选了历帝作为天选之人，才使得百姓和六国皆有顺服之意。如今，若是让有心之人发觉沛竟凌虐神使至此，恐于国家安定及未来所图之七国统一大业皆有损。还望瑞帝开恩，不要再让神使做宫婢。

其实秦禹不说，瑞也已经打算收回成命，让阿狸恢复神使身份了。他瞥眼看向阿狸，她仍然半伏在太子榻前，此时似乎陡然有感，竟也回头看向瑞。瑞想在阿狸眼中找到曾经熟悉的那些情绪——热烈、丰富、浓厚、复杂的，也许是欢喜，也许是爱慕，或者是对他的愤怒和怨恨……可他什么也没有找到，阿狸迅速看了他一眼，便又漠然地转头不再看他。她的眼神中什么都没有，就仿佛瑞是个陌生人一般……